第394章 无后
轻纱飘落,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脸。
没有面纱遮掩,棠贵妃双颊笑涡霞光荡漾,一颦一笑,妩媚动人。
可是,那与记忆中的慕青将军,根本判若两人!
棠贵妃抬手微微挡住了嘴角,那里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美人痣。
“本宫不愿以貌示人,是不喜欢有人瞧见脸上长了痣,没想到,竟被你们这些个谋逆的乱党污蔑!”
她连瞪眼的时候,也是娇颜似玉,吐气如兰,“如今你们也都看见了,本宫与那慕青将军,可是同一个人?”
宴厅中一片死寂,只余废后和殷岐齐齐发出刺耳的呜咽声。
祁烬冷冽的嗓音盖过了所有。
“把他们拖出去,关进枢密院,听候发落!”
这回,祁衡慌了。
他急于上前拽住被拖出去的皇后,却被人死死摁住。
“钟赟之,你们都看看啊,这难道不是慕青吗?母后是不会说谎的!”
众人露出讥讽的眼神。
半晌,是沈清替钟赟之回了话,“让你失望了,棠贵妃,根本不是慕青!”
“不!母后不可能胡说!”祁衡难以置信,疯狂挣扎,额角青筋暴起,眸底一片腥红。
“一定是你们,你们故意包庇她!!”
若棠贵妃不是慕青,母后跟殷岐又怎么可能孤注一掷,在这种情况下揭穿她!
钟赟之睨着他,终于徐徐开口,“老臣以钟家声誉保证,眼前之人,绝不是慕青。”
祁衡愣在原地,彷如全身力气陡然被人抽尽。
阵阵凉意从脚底直往上窜。
所以,他真的输了?
成王败寇,兜了一大圈,他依然是后者。
可这一次,他分明是胜券在握,斟酌再三,才决定动手的……
到底是为什么?
他突然想起那一夜,殷恬恬冒着大雨来到他的寝室。
将她在城南医馆偷听到的事一字一句说与他听……
他听完,全身如被欲火灼烧,连御二女,依旧彻夜难眠。
一大清早,他再次进宫,将殷恬恬的话告诉了母后。
若他们不出手,坐等烬王找到父皇,用殷氏口中的秘密与之交易,父皇御口定下储君
再加上祁烬战功赫赫,在百姓朝臣中,名望远胜于他。
届时,太子之位榜上钉钉,想要再改,便是难于登天!
他有理有据,更从城南医馆成功劫走殷氏。亲口从殷氏嘴里得知她这段时日的去向,比对之下,与殷恬恬偷听回来的话全然吻合。
一言一行,皆无错漏。
母后终于信了他,也依了他……
可是,他为什么还是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祁烬声音薄凉,再次调高了音调,“本殿说押下去,没人听见?”
声音威寒,身后的侍卫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站直,恭声道,“是,太子殿下!”
一句“太子殿下”又一次刺激了祁衡。
他拼命挣扎反抗,还想去抽侍卫腰间的长剑,却被瞬间反拧手臂。
“四皇子,秦尚书的下场,你也想尝尝?”那侍卫低低在他耳际提醒,秦征被祁烬一剑穿胸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祁衡打了个激灵。
他不想……
可是,他不甘心啊!
在犹豫挣扎之间,侍卫已经利索将他的双手绑上,半推半就押出了宴厅。
众人看着他狼狈不堪的背影,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是如何在宴厅中耀武扬威,意气风发,而如今,又是什么下场。
思及此,不由多看了祁烬几眼。
他随意地站在宴厅中央,身姿颀长挺立,那与生俱来,极具压迫感的气场丝毫未减。
矜贵清洌的目光,只在落到身侧娇美的新娘子身上时,才会流露出缱绻的柔情。
祁衡挣破脑袋想要得到的储君之位,落在他头上,他却无喜无怒。
仿佛是稀疏平常,理所应当的一件事。
又似乎,他本就该伫立在那万众瞩目的灯火中央,睥睨天下,俯瞰众生。
一场针尖对麦芒的夺嫡之争,以衡王大败收场。
钟赟之当场请了翰林院的大学士拟旨,在一众朝臣的见证下,皇帝盖上玉玺,新册封的皇后主动请命,陪他同往皇庭别苑,太子携太子妃入主东宫,临朝亲政。
诩影得到皇帝出现在烬王府的消息,带着众影卫和御林军从南山寺冒雨赶来的时候,皇帝和新皇后,已经上了前往皇庭别院的马车。
一切已然尘埃落定。
他浑身湿透,身后的影卫和御林军亦然。
看着祁烬和左倾颜红衣联袂,在烬王府檐廊台阶上,望着细密如注的雨帘,凛立不动。
诩影清楚地知道,他来迟了。
皇帝失踪一日,他们就不得不苦苦搜寻一日。
祁烬一早就找到了皇帝,将消息瞒得死死的,就是为了将他们绊南山寺。
不仅如此,祁烬故意没有延迟大婚的时日,更不知暗地里做了什么,诱惑皇后和祁衡在今夜出手,这才唱响了今夜这一出大戏!
听了暗中监视烬王府的人仔细禀报。
隔着雨幕,他凝视着得了太子之位,却镇定如斯的祁烬。
瞳孔缩了又缩。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这些时日,搜寻皇帝之余,他也将不云的过往调查了一遍。这个几年前凭空冒出来的大师,实在太过可疑。
如果他没猜错,不云就是当年被定国老侯爷围剿后自尽的前朝余孽头领,而那帮假扮成和尚的乱党,这些年得他庇护,才能安然无事。
祁烬在婚宴上曾说,那帮乱党已经离开。
可到底是如他所言,趁乱逃走的,还是祁烬放走的,尚未可知!
在他看来,祁烬和不云勾结,设下杀局,以不云的命,换那帮前朝乱党安然离开。
更符合常理。
他忆起当日行刺的那两批黑衣刺客,又联想起皇帝曾暗中抱怨过,殷岐虽然聪明,可殷家嫡支的子弟实在太叫人失望。
后来,皇帝怀疑行刺的人是殷德,是因为左兆桁卧床不起……
南山寺,皇帝确定殷沛与前朝乱党有勾结,是因为左倾颜遇袭……
禅房着火,皇帝与殷岐彻底离心,是因为不云与祁烬联手设局……
桩桩件件,皆与他们有关。
自从北境归京,祁烬的布局,环环相扣,为的就是今日!
一步步离间皇帝和殷岐,藏起皇帝支开影卫和御林军,利用衡王谋反蒙蔽皇上,让他们鹬蚌相争。
最后,铲除秦征,诛灭殷家,除掉皇后一党,谋夺太子之位!
祁烬,成了唯一一个得利的渔翁!
虽然只是推测,但这样的真相,无疑是唯一能说得通的,也更符合眼下,他亲眼所见的结果。
连向来心如狡诈如狐的殷岐,也中了计!
“太子殿下这一局,当真是赢得既精彩,又漂亮。”
他的掌声,透过淅淅沥沥的雨幕,传进祁烬耳中。
祁烬和左倾颜齐齐转身,三人冷然对峙。
新仇旧恨,翻涌而上。
“诩统领不跟去护驾,难道也想讨一杯喜酒?”祁烬的嗓音不带温度。
“喜酒,还有吗?”诩影挑眉,看着散得差不多的宴厅。
“酒是有的,就怕,诩统领没命喝。”
“既然太子殿下这般小气,那本统领,就不叫殿下为难了。今日得知皇上龙体无恙,本统领心情甚好,决定不计前嫌,送太子殿下一份新婚贺礼。”
他立在雨中,任由大豆般的雨水砸在身上,一动不动,目光阴鹜,“据可靠消息,杨伶被俘后,非但不愿侍寝,还多次寻死,激怒顾千殇……”
“顾千殇冲冠一怒为红颜,在一夜间,将所有战俘屠戮殆尽。”
“五千安凌军,无一幸免。”
清凉的雨丝飞溅在身上,左倾颜却似被冰雹击中。
肌肤上,寒凉透骨。
轰隆雨声中,诩影尖细的语调犹在继续,“眼下,西秦军已经分兵,往阳城方向而去。”
“想来,是顾千殇不知从何处得知,过半数东南驻军已被抽调回京,即便太子殿下立刻调兵驰援阳城,也已经晚了。”
“这也就是说,因为皇上的昬招,太子殿下的纵容,阳城,保不住了。”
诩影唇角半勾,幸灾乐祸。
“虽然,你接下这个烂摊子实属不智。不过,皇上得到消息之后,想必不会吝啬赞扬你一句,孝心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