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情意
夜半时分,在齐王妃不眠不休的照顾下,祁皓总算是退了烧。
他泛红的脸渐渐恢复常色,口中却喃喃低语,似陷入梦境之中。
“左倾颜……左倾颜……”
齐王妃以为他醒来,猛地站起身,却发现他颤抖的唇只喊出了一个名字。
“皓儿刚刚在叫谁?”齐王妃忍不住问身边的老嬷嬷。
“好像是左什么颜……”
“左倾颜?”齐王妃下意识想起定国侯府左家,近日名声在天陵城内扶摇直上的左家大小姐。
“对,就是这个名字!或许这位小姐对世子来说非同一般?”
“这……莫非是皓儿的心上人?”
齐王妃震撼不已,想起祁皓平日里不近女色,这还是第一次提及女子的闺名,而且是在梦中。
她忧虑的眉目微缓,正欲开口遣人走一趟定国侯府将左倾颜请来,督见外头漆黑的天,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老嬷嬷心领神会,“奴婢明日代王妃走一趟定国侯府。”
忽然,岑奉面带喜色喊道,“世子醒了!”
齐王妃颓然衰败的眼神骤而重现生机。
“晧儿!”
祁皓视界一片模糊,直到看清齐王妃忧虑消瘦的面容,昏涨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
“母妃……”
齐王妃闻声泪如雨下。
上苍庇佑,她的皓儿总算挺过来了!
“水……”祁皓低喃,只觉心口钝痛不已,开口说了一个字,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王妃,水在这儿!”
齐王妃接过老嬷嬷递来的水,一口一口喂入祁皓嘴里。
齐皓突然似呛了水般重咳起来,咳得眼泪鼻涕直飙。
“皓儿,你别怕,母妃在这儿呢,谁将你伤成这般,我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齐王妃既心疼又难受,急急看向岑奉,“太医,您快给皓儿瞧瞧。”
岑奉为他诊了脉,抬手按压伤处周围,张口问,“这里疼吗?”
祁皓疼得无力开口,胡乱点头,待按到极近肺的一处,尖锐疼痛让他猛地嘶喊出声。
而后是一阵更剧烈的咳嗽。
咳嗽牵扯到伤处,又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折腾过这轮,祁皓额头冷汗直冒,脸上也惨无人色。
齐王妃擒着泪水为他拭去额际汗水,就听岑奉道,“世子拔箭时伤了肺,所幸平日身体强健,恢复得极快,总算是挺过来了。”
在场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岑奉却沉吟道,“不过这次的伤至凶至险,日后心肺恐会留下旧患。尤其到了春秋换季之时,要多注意调理,平日里更要平心静气,不要动怒,以免引发肺喘之症,伤及寿元。”
“是,我们会好生照顾他的,谢岑大夫大恩!”齐王妃屈膝行了一礼,惊得岑奉连连避开。
“使不得使不得!王妃折煞下官了,救治病患是医者之责。世子现下脱离了险境,臣也该回宫一趟。”
他与齐王妃寒暄了几句,执起药箱本欲告退,寝室的门却被突然踹开!
室外凉风袭来,急促的甲胄足履碰撞声震耳欲聋。
目之所及,齐王府侍卫统领被五花大绑卸了兵器。
总管事脖子上架着一柄利刃,身后人粗鲁将他推进屋来。
他身后,凶神恶煞的黑甲卫手中刀剑寒光奕奕,惊得房中婢女失声尖叫。
“王妃!?”岑奉顿时慌了。
齐王妃更是脸色大变。
这大半夜天陵城内,竟有身着甲胄踩着履靴的军士闯进齐王府?!
想起身后祁皓还躺着不能动弹,她怕得要命,还强忍着颤抖的腿色厉内荏大喝,“你们是谁?!竟敢挟带刀剑私闯齐王府,是想造反吗!!”
“说黑甲卫造反的,齐王婶绝对是普天之下第一人。”
门外,祁烬一身白袍清冽如山涧冬雪,缓步跨门而入,带来满室霜寒。
“你说黑甲卫闯进齐王府就是造反?敢问王婶的意思,是将齐王叔当成了天子,还是将自己当成了中宫之主?”
“你休要满口胡言栽赃陷害!”齐王妃大声反驳,她再怎么生气,也绝不敢认下祁烬口中大逆不道之言。
“我们王爷忠于皇上,为国为民,何曾有过不臣之心!”她指着祁烬怒喝,“倒是你祁烬,三更半夜带兵私闯王府,该当何罪?!”
“王婶慎言,本殿今夜前来是奉父皇之命搜捕行刺皇后的刺客。”他将手上的明黄圣旨扬了扬,侧首瞥了榻上的祁皓一眼。
“据当晚值守的御林军众人所言,从宫中侥幸逃脱的那名刺客左侧胸口中了一箭。敢问王婶,府中可有中箭的伤患?”
“砰”!
岑奉手中药箱砰然落地,瓷瓶针包伤药洒了一地。
他面色骤变,瞳孔猛缩,微微颤颤地跪了下来,发抖的手指向榻上的人,“三殿下!臣、臣真不知道,世子竟然是……”
“岑奉!”齐王妃厉声怒喝,“皓儿不是刺客!”
齐王府与皇后娘娘素来无仇无怨,皓儿又是守卫皇宫的御林军,岂会做行刺中宫之主这般荒诞的事?!
“母……母……”身后祁皓听到动静,硬是撑开眼皮嘶声喊起来,可惜无人听到他剧烈喘息中细如蚊呐的声音。
“昨夜亥时,刺客中箭从椒房殿殿顶摔下,御林军众人搜捕了一夜都没找到人。我审问了西宫门的守卫,才知道齐王府的马车曾在亥时擅自离宫。”
祁烬面无表情,霜冷目光落到岑奉身上,“岑太医,你是何时开始替齐王世子治伤的?”
“就是昨夜!昨夜亥时臣本在眷棠宫,是齐王妃火急火燎求到贵妃娘娘跟前,说世子病危刻不容缓,臣这才随她来了齐王府,王妃出宫走的就是西宫门,我当时也在车里!”
“那你见到齐王世子的时候,他病情如何?”
“我到了齐王府才知世子是中了箭伤。当时箭已经不知被谁拔了出来,世子血流如注,伤势凶险。我没敢过问太多,想着先抢回一条性命再说,没想到……”
岑奉回想着昨夜的种种,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定是齐王妃用那驾马车偷偷把世子带出了皇宫,悄然安置到榻上,等他到王府的时候看到那一幕才会不疑有他动手救人……
“你们简直是血口喷人!”
齐王妃急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胸口剧烈起伏,连日来心力交瘁让她的身子疲惫不堪。
“晧儿绝不是刺客!”
急怒攻心下她腿上发软,整个人歪靠在嬷嬷身上,指着他颤声道,“祁烬,你敢栽赃齐王府,待王爷回来,定会到圣前参你一本……”
听着祁烬和岑奉你一言我一语,榻上的祁皓也气得浑身发抖。
齐王妃还在强撑着身子嘶声辩驳,“岑太医莫要被他乱了心神,皓儿分明是前日受的箭伤……箭是府医替他拔的!不信你们大可以传府医来问话……”
祁烬嗤笑,“府医是齐王府的府医,王婶觉得他的供词有意义吗?”
“是、是左……”祁皓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祁烬冷冷勾唇,“来人!”
齐王妃骤然一惊,咬下舌尖,强打起精神瞪他,“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搜查世子射伤皇后娘娘和击杀秦嬷嬷的弓箭。”祁烬一脸不耐烦。
“不、不许……”
烬王今日分明是有备而来!不能让他搜府!
祁皓下意识抬手想要阻拦,这一动又拉扯到左胸的伤口,顿时疼得他两眼发黑。
祁烬手一扬,“给我搜!”
“是!三殿下!”
祁皓微弱的反抗声淹没在黑甲卫震耳欲聋的应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