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死亡时间表13
林无善的目光太过镇定从容, 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之妙意。云不趣在他身上这般淡如清风、皎若明月的气度中突然领悟——每次他想试图在林无善身上占点嘴皮子便宜的时候，总会被从容不迫地反将一军。
比如现在。
清俊“教授”长身玉立，文质彬彬且端方如玉，脖子仍系着属于自己的深色棉质围巾, 眉目笑意温淡地回应了自己的“见红尘”之说, 十分真诚、毫不作他想地朝自己道了一声谢。
——叫人无故地欢喜又无故地恼火，直想把这无谓世间客拖入这十丈软红。
云不趣故意道：“喜、怒、哀、惧、爱、恶、欲为七情, 色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相欲为六欲。担先生一个‘谢’, 重如千金, 一个见‘怒’哪够？非得再添几个，才能全先生一片诚恳致谢之意。所以……”
云不趣巧妙顿了片刻，而后垂眼, 唇边勾着笑，懒懒地再问, “先生想选哪几种？”
林无善莞尔：“我所知的七情是喜、怒、忧、思、悲、惊、恐，六欲是生、死、耳、目、口、鼻。按你的也无妨，就要看云先生想带我见识哪一种？”
云不趣似笑非笑地回道：“按我的‘六欲’，哪一欲都可。”
林无善恰好以“欣赏”的态度看完云不趣干脆利落的六十个单手引体向上, 听闻此答，他感慨道：“那倒是够了。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音声欲，现在已经占了一半。”
还没到点, 溜达过来运动区围观的王在旁听了一段时间，忍不住不太礼貌地插话：“等等，我有个疑问。”
林无善侧首，示意对方可以询问。
“就是, ”王在一脸牙酸的表情, 努力寻找可以与之匹配的用词腔调, 十分别扭地问道，“你等文人，皆这么说话？？”
林无善失笑：“那也没有。我就是夸夸小偶，长得好看，姿态很美，声音好听。”
云不趣：……
逗谁不好呢？撩谁不好呢？偏要屡次凑这尊玉人跟前班门弄斧。
那厢王在还要一脸“学废了”的表情，恍然大悟地总结一句：“原来我单身二十六年是有原因的。就是少了格调，要有格调！”
云不趣下了杠，没骨头似的倚着单杠架子，恹恹地看着胖子高谈论阔，在场出书《格调》。直到何心萍“运动”进程准备开始，胖子才在何心萍想杀人的目光中意犹未尽地结束自己关于“格调”的讲座。
何心萍的时间速率是倒数第二的慢，容楠、陆裘、肖旭三人在沙发区无法离开，林无善和方洲距离九点所剩时间也不多，云不趣飞快地再次转了个“引体向上六十个”，并以众人瞠目的强悍身体素质迅速完成，便跟着林无善和方洲前往其他房间搜寻线索。
林无善等人先去了左4教职工房间，再去的右4，只见原本空荡的桌子此刻多了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脑。
“我的‘时钟’，”方洲在后边说，“已经开机了。”
云不趣开始翻找电脑里的文件夹，林无善在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
看了一会，云不趣在林无善后边问：“看出什么了吗？”
林无善沉吟。
云不趣笑了一下：“我猜没有。”说完伸手拍了拍林无善的肩膀，发现高度不够，云不趣还飞快地垫了一下脚尖，而后简短道，“这个让我来。”
林无善看着云不趣，一时没动。
“上回到我家门口了，才发现路不对劲的，不是吗？”云不趣十分“贴心”道，“看地图对你不太友好。”
“……嗯，”林无善沉默片刻后，亦十分“贴心”道，“我就是觉得，地图的高度对你也不太友好。”
他笑他路痴，他回敬身高。
甚好。
云不趣为了胜林无善一次话头，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现在的高度：“可以克服。劳烦先生取地图下来给我。”
被回击的林无善有点怅然，伸手摸了摸云不趣的头，然后取下地图交给云不趣，一边叹道：“成长了。”
“全赖先生教导有方。”
云不趣头也没抬，凝神看着手里的地图。地图a3大小，与其说是“地图”，不如说是这间托儿所的平台图更为恰当，毕竟图上只寥寥画了一小部分托儿所外边的街道走向。
林无善对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难免有几分好奇：“怎么样？”
云不趣道：“有一点眼熟。”
云不趣空间感极强，分辨能力也极强，他认为“眼熟”，那十有八九就是曾经到过这个地方、或见过这个地方。
林无善不再打扰云不趣辨认，转而翻起电脑里的资料。他首先注意的便是电脑上的年月日，停在2004年1月17日。之前在左4房间找到的日历本，也圈出了1月17日这一天，注明了“放假”。
再看资料夹，这应该是一台老师的工作电脑，里面有大量的教案和各种教学素材，以及各种益智类游戏和活动。
林无善还发现了网上聊天记录，大概有三位家长分别在1月16日晚八点，和1月17日早八点半、八点五十分左右，和“老师”表示会迟于九点来接小孩。
与此同时，方洲在打印机里找到一张被卡纸的通知单。上面写着一则简短的通知——
【寒假即将如期而至，在您的关心与支持下，本学期我们阳光托儿所的工作也将要画上圆满的句号。这学期以来，您也和我们一同见证了孩子成长路上的点点滴滴，在这个过程中，您对我园各项工作的开展给予了很大的支持与配合，在此我们想对您说声：谢谢！
为了使您早日了解我园的工作安排，现将放假事宜通知如下。
寒假放假时间：2004年1月18日—2月2日。
请各位家长务必在1月17日早上9：00前接孩子离园，在2月3日早上7：45分前送孩子回园。再次十分感谢您的支持与配合！】
“你怎么看？”方洲给林无善看完这张皱巴巴的通知，以自己的推测询问林无善的想法，“这个托儿所会不会是在2004年1月17日这天发生了什么意外？”
林无善沉思着点头：“很有可能。而且这个意外也许和在9：00没有被顺利接走的孩子有关。”
“那是这几个孩子发生了意外？刚好已知的几个‘恐怖’都是童声。”
林无善点头表示赞同方洲的观点，然后又问云不趣：“能看出阳关托儿所是在哪吗？”
云不趣把目光从地图上收回，朝林无善道：“看不出在哪。信息比较少，只知道一个托儿所门口是福云街。但福云街这个名字，不在我认知范围内。”
他边说着，边将地图交给方洲，“把东西带出去，让大家一起看看。说不定有谁认识这福云街。若是认识，这阳关托儿所的事情应该也会知道一些。”
“行。”方洲刚收好地图和通知单，时间便到了9：00，立刻被强制拉回了沙发区。
林无善的时间要再慢一点，见方洲离开后，他侧首看向云不趣，沉吟道：“看来阳关托儿所所在的地方不简单。”
云不趣嘴角含笑：“嗯，怎么说？”
“你说‘眼熟’，那就是一定见过。”林无善很肯定道，“你见过，你就一定知道。但你不说，所以这个地方比较特殊。”
云不趣挑眉：“这么相信我？”
林无善摇头，笑道：“是相信我自己。”
云不趣在电脑桌前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颇为兴致盎然地继续问道：“那你要不要猜猜，这地方是在哪？”
“我猜吗？”
“对，你猜。随便猜猜。”
“我猜，”林无善顿了顿，而后缓缓道，“是云间。”
云不趣微微眯起眼，含笑继续问：“怎么会猜这里？”
“因为我所知道的、对你而言特殊的地方，只有这么一个。你让我猜，我当然只能猜这么一个。”
云不趣定定地看着林无善，好一会儿，他才笑着叹气道：“哎，猜对了。2004年阳关托儿所的地址，好巧不巧，正是在我家。”
顿了顿。云不趣又疏懒地问。
“聪明过人的林先生，能不能帮我分析下，是谁会把我以‘祭人偶’‘请魂术’的形式拉进这样一个原址十分特殊的副本里呢？真的非常针对我。”
“那就要问当初是谁让你买的云间，你又为什么会买云间了。”
云不趣沉默了一会。
当初为什么会买云间呢。
因为云间种有三棵足够枝繁叶茂能够供纸鸟栖息的古树。还因为，云间有一个叫“鉴善厅”的主屋。
鉴善，见善。
当时就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