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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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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千橙喉咙里咽了咽,忽地起身,手指搭在桌椅靠背处,轻声道:“老公……你吃饭了么?这位是我朋友——”

    江宋仍是站在那里看着她,目光的冰冷令她难以继续当下的谈话。

    陈梵克好整以暇地倚在座位上,慢条斯理地扯来纸巾,擦拭手指。

    包厢顶端琉璃灯光来回晃荡,桌面点点璀璨。

    郑千橙顿了一下,看向陈梵克:“那我就先走了。”

    “呵。”陈梵克动也没动,手指弯曲,指节敲击在木质座椅处,发出梆梆响动。

    郑千橙拿起外套时,门蹭地一下被彻底推开。

    门框与墙面发出巨大响动,惊得人影一颤。

    郑千橙感觉到一股力量忽地扼住她的手腕,滚烫生硬,似乎根本控制不好力量,将她拉扯出去。

    椅子和地面摩擦,声音刺耳难受。

    惊慌中她扯过门口的挎包,终是一句话都没留下便出了门,冷热交替的温度令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包厢彻底安静下来后,陈梵克终于交叉手指置于身前,攥紧几下,骨节处发出“咔咔”响动。他舔了舔唇,长叹一声,看好戏似的,笑出了声。

    男人肩宽腿长,大步流星,郑千橙一路跌跌撞撞,手腕被扯得生疼,然而她终是没阻止他,直到出了餐馆大门才甩开他的手。

    风吹乱了她的长发,白皙光洁的手腕汗毛竖立。

    她瞪着他,不说话,持续的小跑以及气愤令她心跳加速,呼气不止。

    春节过后,街道两旁挂满红色灯笼,路灯灯光炽亮,照得人影发亮,轮廓像是蒙着一层浅淡金光。

    郑千橙克制嗓音,几乎没有停顿地质问道:“你在干什么?”

    江宋沉默不语,眉宇紧蹙,似有化不开的愁。

    “你刚才那样特别失礼,你知道么?”郑千橙将衣服披在肩上,不明所以地问他。

    江宋依旧低沉。

    静默片刻,他转身垂眸,眼皮微耷,看了眼餐厅大门:“你为什么会和他一起。”

    郑千橙抿了抿唇,猛地吸了口气,正要开口,便听他冷冷道:“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惊讶于江宋强大的控制欲,下意识反问道:“为什么?凭什么?”

    江宋盯着她的脸,灯光下睁大了双眼,表情难以置信。一股莫名的难受冲入脑门,他用力压下胃里那腔翻江倒海,冷声道:“没有为什么,不能就是不能。”

    她急促地眨动眼皮,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又道:“我和他只是朋友,我请他吃饭是因为他上次帮了我的忙,我的两个部员遇到麻烦滞留派出所,是他去把人带出来的,我有理有据,你到底什么意思?”

    江宋沉闷地叹息,胸腔内跳动的心脏似乎被人扼住一般,难以跳跃:“他——”

    顿住了。

    “他怎么了?”郑千橙扯他手臂,语气没有半分妥协,“他之前对我有好感,所以你不允许我和他单独吃饭?”

    “是这样么?”郑千橙需要一个答案,因为此刻的江宋看上去是那么反常,令她意想不到的反常。

    郑千橙不屈不挠道:“是这样吗?”

    她牙尖嘴利,锱铢必较的模样彻底刺痛了他,他捂着胸口狠狠回应道:“是!”

    郑千橙彻底愣住了,僵在原地,大脑飞速运作,快速思索接下来应该要说的话,可没等她整合完毕,江宋很轻地叹息一声。

    他低声道:“郑千橙,过去的事情我都要忘了,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样。”倏然间,那声调似乎染上悲怆。

    郑千橙怔了好几秒,凝眉道:“我怎么了?”

    她重复道:“江宋,你告诉我,我怎么了?”

    他却似乎止住了情绪,猛然回神,彻底噤声。

    郑千橙最烦他这个样子,没有人能撬开他的嘴,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心声。

    她道:“江宋,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说什么,今天,现在就给我说清楚。你现在不说,以后也不要说,我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你可以建议,但不能阻止,你如果接受不了,我们就离婚。”

    声色越来越哑,她何尝不难受,大脑像是被水泥钢筋糊住,除了大声呼吸,再也做不成其他。

    她抬手抹去泪水:“我最受不了你这个样子,我只是出来吃顿饭,我和陈梵克什么都没有!”

    心脏如遭锤击,江宋很轻很轻地哂出一声:“你说谎。”

    郑千橙一刹僵住,目光如同刀炬指向面前男人:“你说什么?”

    男人乌眉亮眼,黑夜里眼尾染上潮红,面无表情道:“郑千橙,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拉黑你么?”

    “我不想知道。”郑千橙毫不客气地回击他。

    “你和他去了什么地方,让他回来之后对你如此念念不忘!”他克制到手指发颤,咬紧牙关,“而我作为你当时的男友,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半夜给你发消息,他又在半夜三更给你发过多少消息?”

    郑千橙只是顿了一秒,回忆很轻易的飘回十年之前。

    她回忆着,回应道:“我们只是一起去了趟程二袅的学校……”

    江宋眼神黯淡,道:“是啊,你们只是一起去了好友的学校,一起坐火车硬座,一起观赏车外风景,人间百态……而我只是让你陪我去北城北部的旅游景点,你都觉得累!”

    “我知道你们私下在一起做过很多事,吃过很多饭,在我们分手的漫长九年中,他一直待在你身边。”他自嘲般的笑了声,“我每次都能看到你们并肩而立,嬉笑打闹。”

    “我不是没来找过你……”他喃喃道,“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看到你,但是只要我看到你,就也能看到他,我不知道我错在哪儿了?是你说会永远爱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宋用力抵着胸口处,狠狠压制那份疼痛。

    他是个内心贫瘠的人,他也没有那么多城府和心眼拿出来同不相干的人周旋,直白和真实是他,小心眼和憋闷也是他。他只是不明白,那个在高考当夜对她笑靥如花,说会永远喜欢他的女生,为什么可以装作无事发生的去和别人旅行,那种旅行,他们都没有过。

    宋月青去世的时候,众人面前他强忍泪水,他无愧于母亲,在后来每一个思念母亲的夜晚,他都感到无比悲伤,世上最爱他的人弃他而去,他同样尽了最大的孝心。

    和郑千橙分手那晚,他心脏似乎骤停。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听见自己的呼息如同耄耋老人,缓慢而干涩的交替,脑子里全是陈梵克发来的那条信息。

    他在消息里亲昵地称呼自己女友,那专属他的代名词,说着他从来不知道的事情,他们一起去旅行,度过美好假期。

    他想都不愿想,胸口剧烈抽搐,努力不让自己失态,可到底在四下无人的街道里掩面而泣,那种憋闷的、沉重又尖锐的思绪,将他整个人抽筋剥皮。

    他的感情纯真无邪,那不是他要如此痛苦的原因。

    他也可以装作不知晓的。

    他用了九年时间将自己说服,不代表他能再次接受。

    “你不能和他一起。”他注视着她,声色已然酸涩发颤,“你不能……”

    你不能为他和我离婚……

    四周喧嚣的空气好笑又讽刺,广袤的街道像是巨大无比的十字架,将他狠狠钉住,动弹不得。

    郑千橙茫然不知,似乎未能完全消化这其中的每一条消息,她双手捧着脸,扯了下唇,道:“江宋,我没有过,我从来都没和他——”她开始语无伦次,“我从来都不喜欢他,我们只是朋友。”

    “不。”江宋心如死灰般摇了摇头,湿红的眼眸黯淡无光,“你们从来都不只是朋友。”

    郑千橙张了张嘴,态度坚决道:“我从来都不,我只有过你。”

    他的长指握成拳状,骨节凸出,用力敲在心口处,试图减少那份密密麻麻的疼痛。干燥的嘴唇翕动,低声道:“你才是打碎我对爱情美好愿望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去。

    郑千橙抬手拉他的手,外套瞬间掉落,寒风凛冽,将她的皮肤吹到冰冷。

    江宋顿住脚步,长长吁出一口气,转身将她的外套捡起,拍打几下,搭到她身上。

    “我很抱歉今天的失态。”他声色暗哑,“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我无权过问。”

    郑千橙彻底梗住,面色惨白,那句“你是要和我离婚么”堵在她嗓子眼儿,几乎将她噎到半死。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任郑千橙如何喊他也不回头。

    她裹紧衣服站在红色灯笼下,连发丝儿都被染成诡异的红色。

    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没认识过江宋。

    更没认识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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