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郑千橙回到家里,收到了三个男人的信息。
一是徐行之,说现在时代不同了,要是真不想结婚就不结了,父母那边有他赡养。他有可儿,余生有盼。
接着又发给她一句,让她老了之后看自己膝下子孙成群,别羡慕。
郑千橙哼笑一声,给他回一句:【管好你自己。】
二是易水寒,上次吃饭到现在没过几天,他每天都给郑千橙发信息,今天晚上更是离谱到说自己昨晚做了个梦,纠结了一天都知道要不要告诉她。
郑千橙问他:【什么梦?】
易水寒:【昨晚梦到你请我吃饭,吃的是法国大餐,梦里我饱餐一顿,花了你很多的钱,醒来觉得很是愧疚,就想把这顿饭还回去,郑小姐,您最近有时间吗?】
郑千橙回他:【有啊。】
易水寒:【那我们约个时间?】
郑千橙单位对面的商场开了家新自助,传单都发到单位楼下了,她感觉那里还不错,于是给易水寒报了地址。
易水寒:【周末有时间吗?】
郑千橙道:【可以。】
相亲的后续不一定是结婚,也有可能是交朋友。抱着这个心态,郑千橙搞黄了一次又一次相亲。
大部分相亲对象对她外在以及条件非常满意,对方要不是让她无法接受的,她总会给人再次约饭的机会。但只是约饭。
饭桌上她落落大方,谈吐知性优雅。对方付了饭钱,她都清清楚楚的事后发去二分之一红包,即使她吃得并不多。
郑千橙不贪图蝇头小利,也不让别人贪了她的去。
久而久之的相处中,对方就会明白郑千橙的心意。聪明者好聚好散,事后依旧保持朋友关系,愚蠢者打破砂锅问到底,删除拉黑一条龙也是常有的事情。
她不排斥相亲,她也不接纳相亲。
若真是油盐不进我行我素,面对流言蜚语,她估计自己也支撑不住。
而且即使这样,说她眼光高心气傲的也不少。
只有程二袅才会说她——你都快成仙儿了。
神仙有欲望吗?郑千橙不知道,但她不是神仙,这事儿她绝对清楚。
看见江宋消息的刹那,郑千橙愣了一下,然后放下手机。
她去浴室洗澡,褪下衣服的时候看见几天前的藏红花变成了青紫色。
就像是所有事物都有个逐渐衰败的过程,花儿也会落。
她和江宋的关系真正有突破口的时候,关系已经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不与女生交流说话的江宋会在众目睽睽下接过她递来的早餐,也会在旁人调侃时看她一眼,那种眼神是非常暧昧的,也是让郑千橙着迷的。
江宋的家庭条件远不及他长相那般出彩,父亲是出租车司机,母亲是家庭主妇,典型的普通低产家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江宋的优越外貌与斐然成绩大概就是那个家庭最为欣慰的事情。
而她虽然没有生父,但徐志阳待她如亲生女儿,徐行之之所以叛逆张狂,也是因为从爷爷辈起家庭就富足。更可欣的是,徐行之的爷爷奶奶对待郑千橙视如己出,他们托关系给张曼莉找了份闲暇的正式职工,负责在单位里打印文件和盖章,对郑千橙的教育和培养很是重视。
用徐爷爷徐奶奶的话讲,既然成为一家人,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此以后心往一处走,劲儿往一处使。
如此三观端正的家庭,培养出郑千橙自信端庄的性格。不过因为既定事实,她也很会察言观色。
她感觉江宋和她不同频,不仅如此,她觉得江宋和所有人都不在一个世界。
郑千橙喜欢江宋,也没强迫他非要和自己在一起。
只是被放多了鸽子后,小姑娘也确实有些不开心了。
她站在市中心繁华的商业街口,穿一身单薄又干净的小裙子。十月天气,中午太阳高照,下午气温骤变。
郑千橙很失望,也很后悔。她后悔自己穿一身行动不便的裙子,后悔自己没带作业出来学习,后悔自己早就看透了江宋的本性,却还死心不改的等他。
像个木桩,像个漂亮的木桩。
她上了公交车,情绪一直不高。坐到座位上,裙子立马折起来,只能盖到大腿根儿。
郑千橙拿出手机,给江宋发消息,问他今天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来和他约会?
她知道江宋一定能看见,也一定不会回复。
公交车到站停车,开动的时候,郑千橙身边坐下一位长相奇丑无比的年轻男人。
虽然年轻,但并不能给人带来阳光的感觉,反而有些阴郁和猥/琐。
郑千橙察觉到男人有意无意扫来的眼光,顿时双眉紧蹙。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捂着裙子走出过道,在晃晃悠悠的车厢里停到后门口,准备下车。
这个站台对她来讲有些陌生,但因为心里不算太好的感受,她决定坐下一班。
然后,那个男人忽然走到她身后,扯着她的包说自己勾到了,推推搡搡着把她从车厢扯到站台。
公交车上有人看到,怒斥那个男人,问他做什么?两人认不认识?
郑千橙非常委屈地说:“我不认识他,他从在车上就蹭我。”
男人竟然骂她不要脸,一手扯着她的包不让走,另一只手竟然要去掀她裙子。
郑千橙眼疾手快地躲开了,她瞪着男人面目狰狞猥琐的脸,破口大骂道:“你是流氓吧?你有病吧!”
落日余晖下,郑千橙的皮肤被晚霞照得发了光,纤细身条儿处处透露着年轻美丽的气息。
男人看直了眼,猥琐道:“你个小/婊/子。”
下一秒,有人从车厢里冲下来,一脚踹向男人的大腿,措不及防的,男人被踹出去两米远。
郑千橙大叫了一声,心脏砰砰跳动,突然听到一句熟悉的声音——
声音不大,带着慌张。
“你没事吧?”
郑千橙瞬间愣住了,扭头看他。
江宋站在她面前,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一身黑衣黑裤,让人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郑千橙一下子就扑进他怀里,叫他的名字。
公交车司机见状,关闭后门,把车开走了。
猥琐男看见比自己高一头的江宋,拍拍裤子骂了两句,灰溜溜逃走。
江宋一手揽着她后背,另一只手拎着她的包,并没有去追。
“江宋。”她抬起头看他,眼角挂着泪,发丝凌乱着,我见犹怜,“你怎么来了?”
江宋的眸里涌现出巨大的情绪,但是依旧沉默。
这种沉默持续到郑千橙心跳恢复平静,情绪也渐渐安稳,她推开江宋,忽然有点儿心酸,便低声问道:“我今天是不是很好看?”
江宋看着她。
“给你看的。”她若无其事道,“招来流氓了,以后再也不穿了。”
郑千橙觉得当下的江宋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说的,而他的出现也一定不是偶然。
但那会儿她的情绪非常差,根本不能像从前那样阳光明媚,她安静了会儿,看见要坐的公交车来了,便走了进去。
江宋一言不发地跟着她,直到到站。
那天过后,郑千橙一个月没联系他。
郑千橙洗完澡,擦干头发,穿着干净睡衣走到客厅,打开电视。
电视里嘈杂的声音盖过房间里原有的沉寂。
她拿起手机,打开与江宋的对话框,只有两条消息。
一条是两个小时前江宋发来有关车的消息。
江宋:【车修好了。】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郑千橙叹了口气,从心底吐槽这个男人,到底会不会说话,为什么永远没头没尾?
还有一条,是两天前刚加上江宋微信时的系统留言。
【您已经是对方好友啦,快来聊天吧。】
郑千橙关掉手机,继续看电视,等头发干的差不多了,便走进卧室睡觉,一觉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郑千橙带着梁甜和一位摄像,跟着单位的车来到人民医院。
医院比她想象中还要人多,郑千橙这几年出来做采访的活动变少了,前几年天天跟着大部队往案发现场跑,经常来医院。背后躺着坐着的都是病人,耳边听见的也都是痛苦□□。她负责报道,采访者病人居多。
这次做专访,有一点点异样的感觉。
梁甜从车上跳下来,轻松道:“终于到了,我们是先去采访还是先采景?”
郑千橙道:“先采景,单位跟医院这边沟通好了,医生轮流采访,单个时间保持在二十分钟以内。”
梁甜点点头,问郑千橙:“橙子姐,我能跟摄像大哥去学习一下如何采景吗?拍摄方法和镜头什么的都想了解一下。”
郑千橙点点头:“去吧。”
她对摄像道:“一会群里联系。”
与两人分开后,郑千橙大抵能猜出梁甜是去找姐姐了,而不是一直跟在摄像身后。她也不会训斥小姑娘,只是想起曾经自己在实习期里如同机器人一样的工作节奏,顿感好笑。
等她思绪清明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站在医院十五层,头顶指示牌上清清楚楚标明——神经内科
她顺着标志走向里面,门口排队的人堆满整条走廊。她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八点,她朝里走着,旁边的门忽然开了。
她闻声望去,那人手里拿着一沓文件,蓝色口罩遮住半张脸,瞳孔闪烁着,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江宋。
郑千橙绷直身体,抿了抿唇,手里拿着的录音笔忽然紧了紧。
江宋的声音低沉磁性,有些哑:“你来了?”
郑千橙道:“我来这采访。”
江宋看见她身上穿着的偏职业套装,一丝不苟的妆容还有长卷发,苍白天地里涌来一阵浅淡的清香。
他问:“和我有关?”
郑千橙回答:“有关。”
江宋低声道:“那你等我。”
不等郑千橙回话,他又重复道:“我八点半有一场手术,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