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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都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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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候不早,于彩凤没多聊,赶着回家开饭,院子里还熬着药呢。

    岑迎春看看呆若木鸡的俩闺女,甭管先前宽慰自己个儿多少回,可心里那道坎还是过不去。

    死者为大,她这个当妈的再如何不好,也齐齐整整把他们三兄妹拉扯大了,怎么就不愿意最后送她一程?

    “把菜搁灶下等我回来做,我上大队长家打个电话。自行车借的谁的,我顺道去还了。”

    岑迎春三两下解开后车座的蛇皮袋搁地上,把绳子绕几圈绑回后车座,推着要走。

    “借的闵建军的车。”

    文灵端着一脸梦游的神情,本能答道。

    “行我知道了,天黑了,赶紧家去。”

    岑迎春轻轻踢开闻着味儿蹭过来的大黄狗,推着车就走。

    太阳将将落下西山,橘红的余晖照着院门前的土路,不留神还能踩到鸡屎。

    岑迎春嫌埋汰,一踩脚蹬子滑行两步翻身上车。

    这会儿村里条件是不行,路面没硬化,也没设集中的垃圾堆放点,家家户户还散养着鸡鸭牛羊,粪便到处乱屙,卫生差得很。

    还有厕所。

    照说她家过得也不算紧巴,可茅坑也没好好修整,就挖俩土坑嵌俩皮桶对付着,两边搁两块踮脚的石板,蹲下去都怕溅一屁股。

    那个味道就更别提了,能把人熏一跟头。

    岑迎春上了趟厕所,好玄没吐出来,等不及烧热水,直接现压了几桶井水冲凉,打了半块香胰子,还疑心身上沾着臭味儿。

    这破地方是没办法住了,也不知道城里这会儿通下水没有,抽水马桶那可干净多了。

    不过这城市户口可不好弄,农转非不单单是要钱的事,还得要托关系走人情,想想就麻烦。

    而且城里这会儿也不好住,先不说户口跟房子,光是平日里吃饭买菜就不方便,供应不足,排队都不一定卖得上。

    这点就不如乡下,马上要单干了,起码饭菜管够,住房也宽敞。

    要不就把老房子整一整,先改个旱厕,上头装个马桶,再把瓷砖一贴,也不差什么。

    乡下用水还方便。

    回头得空再起个二层小楼,好好弄弄下水,定时雇人挑化粪池,也埋汰不到自家。

    乡下地方大,搞不好还能建个大别墅,那住着多美!蹲城里一辈子别想摸着别墅的影儿。

    岑迎春默默盘算着,没骑两步到了知青点,先找着闵建军把车还了,顺手塞了块月饼当谢礼。

    小伙子白白净净戴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说什么都不肯接。

    岑迎春也懒怠跟他拉扯,虎着脸调门一提,两句话把小伙子凶懵了,她把东西塞过去扭头就走。

    好言好语说话有时候真不好使,磨叽得慌,还得快言快语好办事,瞧这多利索!

    岑迎春嘴角上扬,重生回来憋了两天的闷气莫名消了,脚步轻巧地绕开地上一滩暗色的可疑物,嘴里哼起歌来:

    “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1】

    “老钱叔在家不?我进来了!”

    到村长家门口,岑迎春先站住扬声打过招呼,这才迈步进院子。

    “迎春来了?吃了没,坐下一起吃一口。”

    村长媳妇迎出来,笑语盈盈地让客。

    “没吃呢,家里孩子等着,我就来借个电话。大节下的不好空手来,送两块月饼给叔婶尝尝鲜,是我家那口子从外地寄回来的。

    有一块是南边火腿味儿的,咸口,跟咱们这儿平常吃的不一样,看看你们能吃得惯不;不行就吃那个黑芝麻的,那个甜,还香。”

    村长媳妇接过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哟迎春你咋这客气,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啊。电话在桌上呢,你随便打。钱军,你迎春嫂子来家,你咋不知道喊人?这孩子真没礼貌。”

    村长媳妇把岑迎春让进屋,瞪了炕上光顾着埋头塞饭的小儿子一眼,拉开五斗柜抽屉,拿钥匙打开桌上电话机的小匣子,让开位置叫岑迎春打电话。

    “叔你们吃着呢?我这可来得不凑巧。婶子你别说我兄弟,满大队谁不知道咱钱军最出息,年年拿三好学生的奖状,你跟我叔就等着享儿子的福吧。”

    岑迎春又奉承两句,没急哄哄地去抓电话。

    村长媳妇就爱听人家夸她儿子,这会儿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连连说他小孩子家家的不能夸,又叫她自打她的电话,不用管他们。

    村长也搭了两句茬,端着盅白酒跟他爷娘老子碰杯,一家子其乐融融的。

    岑迎春稍稍有些别扭,拿起话筒拨号的工夫,暗笑自己个儿后来好日子过多了,人也矫情起来。

    以前年轻时候,每回上村长家借电话,可不都这样么。

    回头还得自己家拉条电话线,以后还能上网使。就不知道手机多会儿才出来,高低得买一部,不为别的,方便。

    电话响两声通了,传来一道礼貌的男声:

    “你好,哪位,请问找谁?”

    岑迎春仔细辨认了下,遗憾地没法跟记忆里的人对上号,干脆也不多想,直截了当自报家门:

    “我是岑迎春,文浩然他媳妇。我儿子文钟上京城他奶家送节礼,走快两天了也没来个电话,我这放心不下的,就打过去问问。

    孩子到了吧?东西丢没丢?这好几百里地的火车他一人坐过去,我这两晚上都没睡好觉。可孩子大了总得叫他出去锻炼锻炼,我不能总拿他当小孩子护在身边是吧?哎哟我这当妈的心啊。”

    岑迎春上来就是一串连珠炮,话密得对面压根插不进嘴。

    这些话当然有水分,水分还不少。

    事实是,为着她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让给她弟的事,儿子知道后当场跟她翻脸,吵不过就气得摔门跑了,东西都没带。

    这一走也再没回来过,直到她死也没露上一面。

    上辈子她也找过,可儿子跑去他奶家避不见面,婆婆对她冷言冷语,说她不堪为人母。

    她厚着脸皮受着,权当听不懂。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不在家这会子工夫,她大闺女又丢了。

    这下岑迎春彻底呆不住了,急急忙忙又买了火车票赶回来找闺女。

    再后来,大闺女自己个儿摆脱人贩子逃回来了,但人言可畏,名声彻底坏了,干脆早早考上省城游泳队住宿舍打比赛,一年到头也不回家,跟她这个当妈的彻底离了心。

    儿子错过这回的工农兵大学,反倒因祸得福,转过年恢复高考后,以满分状元的优异成绩考进清大,本硕博连读,没毕业就进了科研所接他爸的班,福利待遇好得不得了,对他奶那头也孝顺得紧。

    唯独她这个亲妈是半点光都沾不上,就连婆家都不许她再上门。

    想起上辈子那一地鸡毛,岑迎春撇撇嘴,替自己个儿不值。

    她倒是一门心思想当个好女儿好姐姐好妈妈好妻子,可又有谁拿她当回事了?

    这回她可不那样傻了,必须为自己活,怎么舒坦怎么来。没人心疼她,她就自己个儿心疼自己。

    婆家也好娘家也罢,包括三个儿女,在她这都得往后稍稍,谁都别想给她气受,也别想平白占她的便宜。

    岑迎春眼底泛起冷意,抬眼看着大队长家北墙上挂着的相框,里头排排摆着的黑白合照全都笑脸迎人,看着就和气。

    唉,她咋就没投生在村长家呢?这才叫家啊。

    听了她一番殷切关怀的问话,电话对面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又说:

    “是弟妹啊,我是你二哥。文钟今儿个下晌到的,坐火车累了睡了一觉,忘记给你打电话了。你别急,我叫他过来跟你说话。”

    岑迎春脑海中浮现二伯哥冷硬坚毅的面庞,眨眨眼,带着笑说好。

    多少年没听过文泰然的声音了,感觉还有点怪。

    算算日子,离他牺牲好像也没剩两年了,得记着提醒他一声,这是个好人,对也她还算不错。

    岑迎春举着电话筒,听见那头细碎的动静,又在脑子里过一遍稿子。

    没错,该怎么打这个电话,她先前搁家洗澡那会儿就想好了。

    虽说她也没想当个慈母,挽回岌岌可危的母子情分,但她也不想担个偏心狠毒扶弟魔的名声。

    谁知道上辈子她后来过得百般不如意,里头有没有她那个好儿子的手笔。

    尤其是她弟,占了她儿子上大学的名额当时瞧着是好,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俩月就爆出来期中考试作弊的事情,后来补考没过直接露馅被退学,档案上结结实实被记上一笔,啥工作都找不上,连上大学刚谈的对象都吹了。

    一句话总结,鲤鱼跃龙门没过去,直接打回原形,还被抽了筋,一辈子再没起来过。

    可她弟再是废物烂泥扶不上墙,也不至于连学个木工都不顺利吧?肯定有人背后弄鬼。

    岑迎春不想惹麻烦,干脆想辙装回好人,立个用心良苦的人设,先忽悠一把试试,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肚里词儿都过两遍了,那头才有人拖腔拉调的喂一声,声音里满满的不情不愿。

    “文钟?”

    岑迎春也不等他的下文,怕是也等不到,干脆按照自己的节奏先发制人。

    “你没事就好。男孩子就是粗心大意,到了都不知道给妈来个电话,妈一直等你的信儿呢。

    行了,妈也没别的事情,就问问你到没。你头一回出远门,儿行千里母担忧,妈悬着心呐。”

    说着压低声音,拿手捂在嘴边含含糊糊说:

    “还有你上学那事儿,妈是故意拦下来的。妈对你有其他安排,电话里不方便说,你可以先跟你奶你二伯他们打听打听形势。我是你亲妈,总不会害你。你就再等一年,时机就到了。”

    快速说完这段,她又恢复正常音量嘱咐:

    “行了,我这借大队长家电话打呢,电话费挺贵的,不多跟你唠了,人还吃着饭呢。

    你在你奶家好好呆着,有点眼力劲,帮你奶多干点活,平常多给捶个肩捏个腿陪着出去散散步。

    学习也不能落下,好好复习,新华书店有啥辅导书练习册全买回来做,不懂的就找人问,实在不行就找个家教专门辅导你,别怕花钱,回头我给你邮过去,你上邮局取就行。

    不说了,挂了啊,给你奶他们带好。我跟你妹妹在家都挺好,你也不用挂念,撂了。”

    岑迎春突突突一气儿说完,不等对面回应,啪地当先挂了电话,神清气爽!

    甭管儿子婆婆他们信不信吧,她态度是摆在这了。

    回头等明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一出,都得承她的情。

    工农兵大学的毕业证,含金量可比正规高考的差远了,她这真是为了儿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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