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北方流民
宋神威七年，三月初三，北眷镇，凌晨。
林焕还像往常一样，天刚蒙蒙亮，就起来洗漱收拾行囊，准备去司马诚光家里上课。
但今日的风甚是喧嚣，虽说已是三月初春，可今年着实冷了些，凌冽、刺骨的寒风使得林焕不由得将小手紧紧缩在袖口里，顺便将戴在自己头上的帽子又系得更紧了一些。
司马诚光家并不远，老林家在北眷镇中心位置，司马诚光家在北眷镇最东边，两家大约隔了五里地，一个小孩大约需要走到两刻钟。
林焕望着天边点点繁星，不禁打了个哈欠，心说这倒霉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啊，上辈子做了十几年学生，毕了业还得给老板当牛做马，这穿了越，还得做学生，长大了估计比牛马还不如，真正的骡马跪族，想到这一层，林焕着实觉得头大，天边的点点繁星好像更多了起来。
“早上没吃早饭，这会儿出现幻觉了？我怎么觉着这星星变这么多呢？”林焕揉了揉眼睛往西北长江方向看去，江对岸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光点，光点又汇聚成一片，一片不一会又汇聚成团，那时一群一群举着火把老百姓。
“我去，怎么江对面那么多人！”林焕感慨道。
只见长江北岸，一群衣着褴褛，步履蹒跚的人群正向着江边走来，望着长江天堑，这些人一无船只，二无木筏，想要过江无异于送死。
林焕不敢逗留，加快了脚步冲向司马诚光家里，刚到司马诚光家里，只见司马诚光已披挂好战甲，牵马准备出门，林焕向老师深深行了一礼，司马诚光微微点头，便策马扬鞭而去。
“文茵姐，师父这是怎么了？”林焕向送父出门的司马文茵问道，“刚刚来的路上，我看江对岸好些人群举着火把！”
“刚刚军营里来了传令兵，说太守大人召集百夫长以上军官前去大帐议事，估计你父亲林军侯也去了吧。”司马文茵笑吟吟的说道。
“那今天岂不是不用做功课了？”林焕一想到一板一眼的司马诚光不在家，眼睛里突然泛起了亮光，还没开心三秒，只听“砰”的一声，一节竹竿就敲到了林焕头上，差点没把他给砸晕了过去。
林焕强忍着眼泪，恶狠狠的向后瞪了过去，就那么轻轻一撇，就彻底没了脾气。
揍他的人正是林焕在司马家最怕的人：司马文姝。
“我父亲，你师父虽然不在，你要是想偷懒，我便把你的头给揍开花。哼！”虽说司马文姝也就大了林焕三岁，却总要以长辈的名义压林焕一头。
这小屁孩，揍人没轻没重的，我这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好几块四十的人也不能和他计较啊，只能默默的说道：“文姝姐说的是。”
司马文雪看到二姐揍林焕，奶声奶气的笑道：“父亲大人说了，林焕你要是来了就先温习昨日给上的《诗经》，之后再将《尚书》牧誓抄写三遍，再之后就陪二姐练练剑吧，二姐一直想和你比试比试呢。”
自从跟着玄清子学习了道门剑术，这司马家的二丫头假小子总是缠着林焕比剑，司马诚光算是治家甚严的人，所以但凡司马诚光在家，司马文姝总要收起自己的性子。
今天可给他逮到机会了！我命苦矣！林焕哀叹道。
约莫一个时辰，林焕在司马文茵的监督下，哼哧哼哧的背诵完昨日学习的《诗经·秦风·无衣》，又拿起毛笔开始抄写《牧誓》。
“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与商战于牧野，~~~”
刚抄完牧野二字，就听见屋外传来喊杀之声，一开始还是零零散散的呼喊，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了怒吼、叫骂声此起彼伏。
林焕迅速丢下纸笔，趴在门缝向外看去，只见一群群衣衫褴褛的流寇，看着样子约莫有百人的规模，逢人便抢，主要是抢吃的，只要是吃的就哄抢通，也不管生熟，只要抢到，就蹲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来，，路上商贩都避而远之，唯恐自己遭受牵连。
林焕瞧着这些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心中想到，估计是江对面的那些流民，选了些精通水性的人，泅渡过来的吧！
这些人着实是好功夫啊，这长江少说宽十几里，这些人竟然一口气游了过来，又见这些人着实有些可怜，再加上老林总是念叨当初是怎样逃亡过江的惨状，不禁生出一丝同情。
北眷镇的驻防士兵见有人作乱，百夫长立马带人将这些人围了起来，刚想用弓弩将这群人统统射杀，林焕忽然推开房门，高声喊道。
“刀下留人！”
百夫长见一个小孩从院内走了出来，调笑道：“小朋友，这里可不是你能玩闹的地方，你家大人呢？”
“家父是林季林军侯，不多时已被太守大人征召去大帐议事。”
“原来是林军侯家的公子，失敬失敬。”听闻林焕这么说，百夫长向林焕拱了拱手，笑道，“虽说是林军侯的公子，可这群流寇危害乡里，我等正欲将其正法，以儆效尤，还望公子不要插手。”
“大人，您看这些流寇，身无一片完衣，手无寸铁，浑身湿透，一看就是泅渡而来，这些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逃亡过来，无外乎只是想活命而已，咱们京口多少世家大族，都是南渡而来，为何不能对这些南归的人一些宽待呢？”
“呵呵，你说宽待就宽待，这些流寇杀之不足为惜！”说着这个百夫长便准备命令手下行刑。
这些流民目光呆滞，完全没有理会林焕和这些官兵，只是一味的往嘴里塞着好不容易得来的食物，毫不理会这是否是自己的最后一餐。
还没等百夫长挥手示意，只见一个大大的袋子从天空中缓缓划过，落在了百夫长面前。
身着一席白衣道袍，浑身上下透着冰冷的道姑赫然出现在林焕的身边，来人正是玄清子。
“这是二十贯，我家小大人送给大人喝茶，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百夫长用手打开袋子看了看，又用手掂了掂分量，笑着说道：“何须破费，这些人可以不杀，但小的们也得将其绑缚起来，送由太守定夺。”
“这是自然。”林焕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只要大人能留这群英雄好汉一命就行。”
听闻此言，百夫长命令手下将这一百多号流民全部用绳索捆绑起来，准备押送给太守定夺，走之前还给林焕赔了不少笑脸，果真是钱给到位了，爷也能给跳个舞。
这群流民也不抵抗，老老实实的将手给官兵捆起来，老老实实排起了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