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明宫木匠
顺天府,紫禁城。
乾清宫内,司礼秉笔太监魏忠贤跪在台下。
“禀报陛下,辽东传来急报,努尔哈赤攻陷沈阳,正向着辽阳进军,总兵陈策请求朝廷支援”
台殿的朱由校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穿盘领金龙袍,腰间是以金、琥珀、透犀相间为饰的玉带,脚上穿着黑色的长靴。
魏忠贤话还没说完,他就摆了摆手。
“朕知道了,你们看着办吧。”
魏忠贤略微扬起嘴角。
“是,陛下,奴才告退。”
朱由校连看都没看,只是在摆弄着他的木工。
随着刨子一轮一轮划过,他手中的红木越变越细,慢慢地只剩手掌大小。
然后从木工箱里拿出木工尺,仔细量了一番后,又拿出墨斗画了几根黑线,最后用锯子沿着黑线锯掉多余的部分。
之后他拿出墨笔,在木头上勾勒几画,随即用钻头和凿子细细的雕琢起来。
一番操作之下,木头开始显现出一匹马的形状。
朱由校用宽大的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然后他便拿出更为精细的小凿子,一点点把马的细节凿了出来,认真的样子就像在雕琢一块璞玉。
最后,他拿起小锤子,想把木马的马蹄镶上去,但是似乎有些砸偏了,马蹄从锤子边缘被弹飞了出去,不知所踪。
朱由校着急地在满地的木屑中翻找着马蹄,却一直没找到。
这时,门开了,皇后张嫣走了进来,头戴双凤翊龙冠冠,两边发鬓上分别戴着六只金钿、三个博鬓,用的是金龙、翠云装扮,分别垂着珠滴,一走一晃;身着一袭红衣,青色打底,黑色俢边,金丝绣凤;腰上别着一条玉带,皮革所制,青绮为边,青红各半,绘着金丝云龙纹,尽显华贵。
但是朱由校头都没抬,还在伏地翻找着他的马蹄。
张嫣走到他面前,摊开手掌,手中正是那只马蹄。
“陛下,你也该多关心一下国家大事了,莫要再让天下人笑你是‘木工天子’了。”
朱由校停了一下,然后拿过张嫣手中的马蹄,继续捣鼓起他的木工。
“这里就像一个铁笼,而我只是一只飞鸟,只有这些木头能让我有一点森林的感觉,在外人看来,我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其实我只是被困在这座皇宫里不能逃离的可怜人。”
“陛下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你是大明的皇帝啊,你的身份乃是神明所赐。”
朱由校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神明?要是真有神明的话,他就不会让女真掠我子民、倭寇杀我百姓了,也不会让大明的土地饿殍千里、伏尸百万了。”
张嫣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陛下不满意这一切的话,不是更应该努力去改变吗?”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当蚁巢要倒塌的时候,蚂蚁们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所以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去做,而是就算我做了,也还是什么都不会改变。”
“陛下说的什么话,陛下贵为人主,一言一行都是可以影响整个天下的,只要陛下想做,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朱由校再次摇了摇头。
“鸟儿只属于那片小树林,你非要把它训练成苍鹰,这是没有道理的。”
正当张嫣思考怎么回答的时候,朱由校把一只木马塞给了她。
“送给你了。”
然后起身拍拍身上的木屑,走出了宫门。
张嫣注视着他孤单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夕阳的余晖中。
又转头看向那只木马,如此惟妙惟肖,高昂的马头一直注视着前方,好像随时要奔腾出去,但是却被身上的缰绳牢牢束缚住了
魏忠贤伏像往常一样,在桌案上,拟着圣旨,同时自言自语道。
“刘渠啊刘渠,你小子有福分了。”
辽东左屯刘渠,不学无术,好大喜功,但其背后家族财力强大,因此得以在军中买得此职位,曾送魏忠贤黄金千两
魏忠贤身旁紫铜铸的香炉,升起几缕白烟,直直地上升着,但经过他身边时,马上涣散了
辽阳军营大帐内,众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踱来踱去,等待着朝廷的消息,但派回去的人已经好多天了,仍然没有回来。
陈策背着手,站在军帐门口。
他不时看向天空,眼睛满是朦雾,看得出来,他是如此不安。
他希望打败女真人,收复河山,但他更关心的是,连年战事,百姓还负担得起吗?
这时,一个传话太监慢悠悠下了马,不慌不急地拿出圣旨。
“圣旨到。”
众人马上跑出营帐,齐刷刷地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东总兵陈策作战不利,致使沈阳失陷,辽阳危急,现撤去其总兵职务,暂收狱中,听候发落,辽东总兵一职由刘渠代任,钦此。”
陈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其他人也是极度不满,却又不能违抗皇命,只好红着双眼,咬着后槽牙接了旨。
魏忠贤通过不断篡改皇帝的旨意,不停培养自己的心腹,势力越来越大,不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朝堂之外,他都有巨大的号召力,俨然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朱由校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并没有阻止魏忠贤,而是做了一系列让人不解的操作:为张居正平反,录方孝孺遗嗣,优恤元勋,给予葬祭和庙号。
然而正是他的这一系列措施,使得东林党如日东升,势不可挡,在朝堂迅速做大,与魏忠贤的阉党形成水火之势。
自此,明宫廷里只有两种声音:阉党和东林党,任何摇摆不定或想骑墙的人,都已经被排挤出朝廷了。
而朱由校,他又跑去鼓弄他的木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