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前世还是今生
似乎又是新的一天，林凡睁开沉沉的双眼，但周身竟不是那焦黑的木船和无边的青黑诡海。
反而是自己被一群头顶竖插簪子的白衣蒙面人押送着，走遍七国九州，在无数人的唾弃辱骂声中前行，最后在诡海之滨的齐国停下。
一条条发锈的漆黑铁链将林凡的身体洞穿缠绕，他的背部被人用刀把一整片血肉剖开，塞进了一根卷轴模样的东西。
“人类的叛徒！带着你这根会说诡话的破卷轴滚进深海，滚进你口中那些善意的诡窝去！”
“那根诡卷还说什么人类会被屠杀干净，蜷缩在什么黑塔苟且偷生……”
“杀了他！杀了他！这是人类的耻辱！”
抬眼见，四周人的服饰像是很久远以前的物件，四周围着人山人海，他们叫骂着，嘲讽着，扔着菜叶和破鸡蛋……
“哦，原来是向我自己砸来的啊……”
浑身赤裸着，林凡只有极少的身体部位蒙着些破碎的布条，裸露的苍白肌肤上，是大片大片扭曲莫名的血字，混杂着自己胸膛处的黑色诡纹，就像是一只「诡」
就连梦中的林凡也觉得，自己是一只真正的诡。
他能清楚的看到每一个站在青黑诡海边，赶来看热闹之人的脸，他们脸上有的是满是热切、期待、诡笑、嘲讽却唯独少了怜悯，少了善意，哪怕只是对他丝毫的善意。
林凡被沉重的铁箱捆缚着，一点点浸到了青黑诡海中
冷——刺骨的寒冷。
当青黑诡海淹没林凡头顶的时候，那股惊颤人魂的冷意，才从身体传遍四肢。或许不只是身体上的冷意，心灵上的冷意似乎更胜一筹。
林凡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这是一个梦境，但却忽然涌起了莫名的悲伤，就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经真的被人禁锢着，浸入到青黑诡海的深处一般。
林凡一点一点下沉着，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有被这充满诡气的海水呛死，反而在这常人必死的情况下，他浑身伤口的肉芽重生，慢慢挣脱了浑身的铁链，尽管很慢很慢，慢的几不可见。
沉入诡海深处的时间很长，就在这青黑诡海的昏暗下，他看见了许多冰块，有些冰块很小，似乎冰封着一株草药、一颗顽石、亦或者一只可怕的诡有些冰块很大，似乎像一座城那样大，里面冰封着许许多多的人，距离冰块最近的那些人一脸惶恐着，似乎看到了什么令自己十分恐惧的事物，想要逃离，但却被一瞬间被冰封住，连准备逃离的脚都悬在半空，无法动弹。
再往那冰块里看，是正拿着糖葫芦的小孩，嘴角上扬着，旁边是拿着纸票递向店铺老板的母亲；有闹市中，一脸悲苦，等待施舍的乞丐；有演武场上，赤膊上阵的武馆学徒……俨然一副众生之相。
黑青诡海的深处，那一个个巨大的冰块里，不仅冰封着许多人，还冰封着无数眼球和不知名生物的脏器，密密麻麻地填满了整个冰块；还有着错落有致的仙宫庭院；葱葱郁郁，万树通天的原始森林……
余下那没有冰封的区域中，巨大的章鱼怪诡游动，随着触手的舞动，头顶的肉瘤鼓动着，又钻出了七八个头颅，互相吵闹着，撕咬着，吞食着；有着一条条黑色影子状的诡异，顺着海水流动的方向，偷窃着身边一切诡的影子。
再往远看，有着一座座流着血水的瀑布，将周遭一切都染成血色，每当血瀑身边游荡着带有伤口的诡异时，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伤口，那些伤口都会莫名扩大，一层层裂开，被血瀑吸食成一具具干尸，各种颜色的血液汇入血瀑，被同化为红色的血水，自上而下地翻腾倾倒着，周而复始……
林凡还看见了，他看见一座通天彻地的黑色巨山上，巨山顶端的空地立着十座颜色各异的石碑；他看见不知名力量把深海裂成的十个不同颜色的界域；他望见九天之上倾塌的仙门，堆积成山的骷髅和藏匿在雷云深处不可名状的诡异……
他依旧在坠落着，那种失重感和恐怖的水压对于林凡来说似乎就像是不存在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百年，亦或者几千年，在漆黑如墨的诡海深处，那锁住林凡身躯的各种铁链也慢慢被生锈脆化，而自己那不断新生的肉芽，也将那铁链和背后的天机图录生生排挤而出。
他自己也不知道那肉芽长了多久，自己又变成了何种模样。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而自己又一直被浸泡在在昏暗的海水里，他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深海中。
他只知道一件事，自己似乎已经不是人了。
而自己的双脚也在此刻终于接触到踏实的陆地，他的头顶是一片漆黑的海，身边是一座缭绕丝丝缕缕黑色雾气的巨大石碑，其上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黑界碑。”
黑界碑的雾气幻化成万千虚幻的手，在林凡的脑袋里胡乱地搅动着。慢慢地，林凡的双眸越来越亮，他记起来了，一切都记起来了。
那些通天教的杂碎们将他一手创办的天雨楼覆灭，将他曾经帮助过的每一个人全都列为异类杀死，尸体悬挂在各个躯体异化成越来越大的不可名状之物。他右脖颈的肉芽疯狂蠕动起来，骨肉咔咔作响，就从那肉芽蠕动之处，猛然伸出了一根长长的骨刺，而脖子上的肉芽也飞快地缠绕在骨刺上，血肉聚合间，骨刺上渐渐出现了一个个小小的不断收缩着的肉白色脑仁
“既然你是我脖颈处生长的诡异，以后就称你为骨缚吧。”
脑仁躯体猛地收缩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应着林凡的话。
梦中的画面戛然而止，熟中的林凡脸上已经不觉间滑落了两行清泪。
啊！救……救命啊……
林凡自睡梦中醒来，揉了揉自己有些肿胀的双眼。
青黑诡海中，常年雨雾缭绕，阴郁、沉闷就是对青黑诡海最真实的写照。因此，在不曾相遇晴天的每一个白昼，林凡都不会知晓具体的时间，只能依稀循着自己的直觉，辨认出当下的大致时间。
“或许现在已经是正午了吧？”
林凡低声喃喃道。
林凡正在回忆着梦境里荒诞而怪异的一切，耳边又传来了那呼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