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来来
秋分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秋分在被子里滚了半天,突然睁开眼睛。
熟悉又陌生的被子,熟悉又陌生的窗帘,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秋分“嗷呜”一声,拉起被子把自己团进去,“呜呜……”
所以,这不是梦,昨晚,她都干了什么!
“咚咚……”
“秋分,醒了没有,起床了,宋别来家里了,下来打招呼,快点!”江女士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屋子里,又隔着被子,传进秋分的耳朵里。
秋分现在脑子里都是:有没有一种神奇药丸,叫做社死人消失术,叫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啊啊啊啊啊,宋别来干什么啊!昨晚的笑话她还没看够吗,为什么还要到家里来!
但是秋分更加在意的是,他们没有和爸爸妈妈说昨晚的事吧。
秋分一骨碌爬起来,钻进卫生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个衣服,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
先伸出去一个小脑袋,走廊没人,安全!楼下有声音,危险!
秋分往前走了两步,把耳朵更加凑近楼梯边,听不真切,秋分扒着楼梯杆慢慢移动,透过楼梯栏杆的缝隙往下看。不好,秋水也在,秋分皱了皱眉,小眉毛一拧,觉得这顿骂可能要躲不过去了。
秋分哭丧着脸,还没等动作,就见沙发上原本正和人说着话的宋别,突然噤了声,然后缓缓抬起了头。
秋分:“?”
于是,秋分皱着眉毛,满脸绝望,可以说花容失色的一张脸,与宋别缓缓抬起的英俊帅气却满是疑惑与震惊的脸,面面相觑。
秋分只觉得偌大屋子都被冰封了,而她像极了南极洲呼啸的寒风中,无能为力只能顶着风雪忍耐寒冷的小企鹅。
“你干嘛呢?秋分。收拾好了就下来,在那磨蹭什么呢?”江女士打破了这份寂静,但是也让秋分感受到了更大的危机。江女士今天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也不能说是不太好,是很不好。
秋分一阶楼梯当两阶下,磨磨蹭蹭下了楼。看了眼江女士,然后默默挪到了秋水的身边。暗地里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秋水。
秋水感受到自己的胳膊在被撞击,一下又一下,力气一下比一下大。靠近秋分那边的眉毛挑起来,眼神瞥了眼秋分。
见秋分正给她使眼色,可能这就是兄妹感应吧,秋水其实没看懂秋分的眼色还有手上努力的小动作,但是他还真就懂了秋分什么意思。
但是闲的没事,待着也是待着,逗妹妹玩多有意思。
于是秋分就看见秋水嘴角向下撇了撇,然后耸了耸肩膀,冲着江女士的方向,轻轻点了一下下巴,然后摇了摇头。
秋分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然后努了努嘴巴,下巴指了指他。
秋水心里一乐,好嘛,开始找人承担怒火了。
于是秋水又摇了摇头,嘴巴像右边努了努,然后又耸了耸肩。
秋分心里又是一阵,如果身体能物化的话,秋分相信自己已经听见自己的身体像石头,脖子“吱嘎——吱嘎——”地扭向旁边。因为秋水的右边坐的,是宋别。
秋分现在脑子里充斥的全都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秋分心里想的都是,这bgm老男人怎么就这么要不得呢?怎么一回来先看了自己笑话不说,回家还告状呢!
宋别从小被这兄妹俩坑过多少次,秋分一下来就捅秋水,两个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宋别边和江女士说话,一边在下边踹了秋水一脚。秋水吃痛“嗷”一声叫出来,还抬脚的时候带翻了脚边扔果皮的垃圾桶。
“你干嘛?”秋水大大咧咧地冲宋别嚷嚷。
江女士抬头,扔了个苹果“咚”一声砸在秋水身上,“你干嘛!吓我一跳。”
秋水咬了咬唇,看着江女士,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趁江女士去拿东西收拾地上散落的垃圾桶时。
秋水和秋分一起抬头怒视宋别,然后一起开口:“你干嘛!”
宋别暼了他俩一眼,像极了一匹慵懒的狼,至少在秋分眼里,他简直就是。
只听这匹慵懒狼开口,慢悠悠吐了几个字出来:“幼稚鬼。”
惹得秋水一下子炸了毛:“你才是!”
“你别逗她。”宋别抬手挽了下衣袖,弯腰把地上散落的果皮都用纸包着捡了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秋分看他岔着腿,一只胳膊撑在膝上,一只手处理着地上的果皮,修长的手指捏着纸巾,清理混乱的脏兮兮的地面。突然就有点脸热,慌乱地避开眼。却又突然想起什么,推了秋水一把。
“你骗我!”秋分怒火中烧,本来心情就复杂,就不爽,秋水还骗她。气的秋分小脸红扑扑的,憋着一股气,硬是把眼尾也憋的通红。
秋水看她好像来真的,心里也慌:“哎哟,好好好,不逗你了,哥哥是那样的人吗?哥哥能卖妹妹吗?哥哥给你都保密了。哥哥可一句都没说,我还挨了一顿骂呢。”
说完也踹了宋别一脚:“让你给她喝酒,昨晚回来我被我妈骂到两点钟。她睡得像头猪一样,我在底下被训。”
“你才是猪,你再说!”秋分气的小拳头“咚咚”地砸在秋水后背上,但是拳头故意握得很空,空心拳打人不疼,倒是响亮。
“他是你哥还是我是你哥!小白眼狼,你恩将仇报。”秋水拿身后的靠枕躲避秋分的进攻。
“她不高兴,你让她打两下怎么了。”宋别看这兄妹俩闹腾的欢,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说的也是人话?她不高兴,我就得给她当沙袋?那我不高兴,我打她,就她这小身板,还不得一拳就gameover了?”
“你还想打我?妈妈!妈妈!哥哥要打我!”秋分扯着脖子就开始喊。
秋水一个箭步捂住她的嘴:“好了好了,你想干什么,我都帮你,别喊了,妈训得我脑仁子疼。”
“真的?”
“真的,你宋哥哥也帮你。”
宋别:“嗯?”
“你昨天那个事,你想好怎么办了吗?”秋水轻声问。
秋分松开掐着秋水胳膊的手,秋水捂着自己满是小月牙的胳膊,冲她龇牙:“属猫的你,抠人。”
宋别实在是看他俩鸡飞狗跳,看不下去,张嘴问:“成瑶律师函发出去了没?”
“没,我没让。”秋分像个被雨浇趴的小蘑菇一样,抬脚踩在沙发上,蜷成一团。
秋水瞧着小孩蔫嗒嗒的,也知道这事对她影响挺大。还没出校门,一张白纸单纯着呢,那能想到能遇见这破事。
摸了摸她软的绸缎一样的头发,揉揉她后脑勺:“那你是怎么想的,你说说。还有那个什么酸菜鱼,你都是怎么想的?”
“……”秋分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皱了皱鼻子,闷声说,“人家叫椰子鸡。”
“就你这记性,秋叔还是把家业留给秋分吧,搁你都不带记着自己家里有多少钱的,两天就得给败光了。是吧,秋分,你银行卡里有多少钱啊?”
“两万六千八。”秋分想也没想张嘴就吐了出来,然后后知后觉想起来,“哎哟!该怎么这样!”扭过头生闷气去了。
秋水在底下踩宋别脚,瞪他:“这人起名还挺逗的,还挺清楚自己什么德行,直接把自己属性都写在id上。做鸡就做鸡呗,还椰子鸡,怪不得整这一出。瞅给我们家孩子气的。”
秋分听着这话,心里舒坦,“哼哼”两声,把头扭过来:“我要告画醉!”
“行。”
“她抄我的,还诬陷我,她无耻,我要让她玩完!”
“那酸菜鱼,啊不是,椰子鸡呢?”
“她和甜心酒帮忙转发,我也可以告吗?”
“转发超过500,可以。”宋别适时开口。
“哥哥!”
“告!哥现在就把成瑶给你叫来。”
江女士这个时候慢悠悠从卫生间出来:“叫成瑶来干什么啊?你们几个摊事了?”
秋分暼了秋水一眼,欲盖弥彰地开口道:“没有。”
“你怎么?你在外面给我惹祸了?”江女士都不用看她,光听就能听出来,小丫头这是憋着事呢,还得联合她哥一起瞒着。
“自己看着办啊,别惹事,别吃亏。”江女士也不逼问他们,江女士一贯作风,别在外面瞎挑事,事来找你,你也别吃亏。
江女士看秋分团成个球窝在沙发上,低眉顺眼的像极了秋水屋里那个好几年不打,早就瘪了的篮球。
“你看看你那个样子,你也快毕业了,不学习你就不能去实习?天天把自己往屋里一关,你就是还能吃能喝,还算茁壮成长,要不然你啊,哼,早就像那个抽大烟的,枯瘦如柴,双眼无力,成个小鬼了。”
秋分被训得直往秋水身后躲,一边躲一边偷偷觑了眼宋别,见宋别低着头好像在笑,委屈吧啦地喊:“妈妈,你能不能先别说。”
“不说你就要成精啦!”
画醉的漫画涨了许多数据,一下冲到了榜单第一,秋分的在榜单上已经掉到了几十名开外。漫漫平台今天的新开屏放的还是甜心酒和画醉漫画的双拼图,打了一手好基友情。惹得微博里更加高潮。
一堆人转发甜心酒和爱吃椰子鸡的微博,夸她们小仙女,正义感爆棚。但大多数都是在维护画醉,怜惜她,同情她,为她鸣不平,然后冲进秋分的微博,疯狂辱骂她,在她的微博里找更多的料,叫她道歉。
秋分卸载了微博,懒得去管那些东西,但是既然你搞我,那就碰一碰。她也没心急,慢悠悠和成瑶一起整理证据。
这东西,不能光凭你做个文档,po几张图,仗着你粉丝多,有人帮你撑腰,有人和你站在一边,就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有人没有脑子,无脑维护,看见有这种所谓的“锤”,就迫不及待地做人家手里的枪,向上冲。但也有人保持理智,觉得这东西站不住脚,默默观望。
但是秋分吧就总觉得哪里不是很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甩甩头,又继续整理手里的证据。
秋分的漫画和微博一样都保持了停更状态,秋分还和平台直接申请了举报抄袭,要求平台介入。但是令秋分没有想到的是,平台在介入之后,给秋分的答复是,下架了秋分的漫画,并且全网通告,秋分抄袭。通告一发,引起轩然大波。秋分的微博里不再像以前那样还有中立的路人和维护她的粉丝,而是开始涌进大批大批的辱骂,甚至问候她全家。
“平台都通告了,你还不承认,道歉!”
“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这下翻车了。”
“甜心酒和画醉好惨。”
“抱抱画画,抱抱酒酒,我去转发抽奖了,让大家知道她的真面目!”
“椰子鸡也太牛了,好有钱,她们基友情好好嗑,我有嗑到。”
“大家快去看画画和酒酒的新漫画,好看绝了!”
秋分看见那个通告的时候,人都蒙了。成瑶给她打电话:“你能不能干脆利落点,那平台是什么垃圾平台啊,什么东西啊!赶紧告,别婆婆妈妈的,叫你哥接你过来!”
秋分揉揉通红的眼睛,原来娇娇软软的嗓音都黏在一起,带着哭腔:“哥哥不在家。”
“那你自己过来,算了我不放心你,你等一会儿。”成瑶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咚咚”声响起,秋分从床上爬下去开门,“怎么是你?”
“成瑶给我打电话,叫我送你去她那儿。”宋别垂眸看头都要垂到胸前的小人儿。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颓势。
宋别弯腰,手支在大腿上,自下而上去找她的眼睛:“哭了?”
秋分抬起小手,揉了揉脸:“还没。”
宋别一乐:“什么叫还没?”
秋分瘪瘪嘴,往前迈了一步,穿着白色可爱小羊拖鞋的脚尖贴上宋别昂贵的精致的锃亮的手工黑皮鞋。
“意思是,我快哭了。”秋分低着头,小脑瓜一点一点的。
宋别看着两人脚尖贴着脚尖,仿佛是幼稚与成熟,青涩和老练,天真与世俗在两人的脚尖碰撞,无形中爆发出一道名为时间的屏障。
她长大了可是还是太小了,她天真的以为社会是公平的,正义的,是善良的。她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做好自己,保持自己的热爱并为之努力,面前的路就会是康庄大道,就会收获她想要的成就感和快乐。她以为只要用心,就能得到真挚的情。还是太小了,她还是太青涩太单纯了。
“好了,有我们呢,你只要没做,那你就没什么好怕的。别让这些东西挡了你的热爱,来来,别怕。”
秋分听到宋别叫她来来,憋了很久的眼泪还是没忍住滴到地上。
秋分小名是叫来来,秋分本来应该叫秋天的,因为她出生那会儿正好快要到秋天了。但是谁也没想到她出生那天正好秋分,老秋同志一乐,行吧,直接叫秋分吧,小名就叫来来好了。等秋来等秋来,等秋天来,等宝贝来。
家里人平时也会叫她来来,但是其实从小到大,宋别叫她来来,叫的最多。因为她经常去找宋别玩,一天恨不得都缠在宋别身边,宋别有时候无奈会叫“来来”,佯装生气会叫“来来”,有好吃的好玩的也会叫“来来”,于是整个院子里,每家每天听的最多的话,就是宋别和秋水两个人在不同的方位,不同的时间,扯着嗓子喊“来来——”。但是自从宋别出国之后,就只有家人会在家里叫了,秋分其实也不经常回家,已经好久没人叫她“来来”了。
宋别摸摸她后脑勺:“不哭了,擦擦眼泪,抬起头,问心无愧就勇往直前,我们一起去要一个结果。”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