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
江笙看着面前的木盒，思索片刻，打开。
木盒里放置着一个布包，布包最外面缠着一根经文布条，跟之前院子里的廊下挂着的，如出一辙。
江笙解开经文绳，打开布包，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不出所料，是狸猫的尸体和宋知薇的一缕头发。
林煜怎么也没想到，那日“宋知薇”交给自己的小木盒子里……竟然还有狸猫的尸体。
“你可认得它？”
江笙问。
“认得……”林煜何止是认得，这是陪了自己三年之久的一只狸猫，自从他和宋知薇成亲之后，就把它交由宋知薇照看了。
没曾想，这种荒谬的事会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
“那便交给你处理吧。”
江笙拿出宋知薇的头发，便合上木盒子，将其推到林煜面前。
“准备七颗黑豆，七根灯心草，三两朱砂过来。”
江笙端详着手中的发丝。
“好，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林煜出门吩咐府上的仆人，命其去仓库取来，顺便带走了桌子上的木盒。
林煜的办事效率比江笙想象中的更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仆人就把东西送了过来。
“把黑豆和灯心草磨成粉。”
林煜照做。
江笙拿着林煜磨好的粉末，和朱砂混在一起，裹着宋知薇的头发，投进了还魂灯里。
发丝快速的燃烧，夹杂着黑豆粉末，噼里啪啦炸开火花，随之又很快消失殆尽。
灯灭了。
江笙终于松了一口气。
林煜眼见灯笼灭了，瞬间紧张起来，他怕，怕自己会再也见不到宋知薇。
江笙端起茶杯，正准备喝的时候，床上的宋知薇醒了过来。
“阿煜……”
江笙顿了顿，真快。
林煜府上的茶，还挺好喝。
不用猜，屋子里又是一阵哭哭啼啼。
江笙拿起桌子上的灯笼，准备离开，她向来不喜世人的哀嚎……
“笙姑娘……且慢。”
宋知薇踉跄着下了床，由林煜扶着，走到江笙面前。
江笙知道她想做什么，不是磕头就是行礼。
“你若是跪了我，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江笙出言止住了即将下跪的宋知薇。
宋知薇一时犯了难，跪吧，又不敢，不跪吧，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于是宋知薇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让林煜代替自己下跪。
林煜心甘情愿且五体投地的给江笙磕了三个响头。
江笙怔住了，没料到宋知薇会来这么一招。
“姑娘的大恩大德，林某没齿难忘。今日姑娘上门相助，林某有眼无珠，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谅解。现在时辰太晚了，姑娘只身一人，若不嫌弃，先在府中歇息片刻，等天亮了林某再让人送姑娘回去……”
“无妨。”
江笙懒得听林煜再聒噪下去。
趁现在天还没亮，她得赶紧回去。
宋知薇见她执意要走，便不再强行挽留，这几天的短暂相处，她也了解了江笙的身份，只是她答应过江笙，不会将她的事泄露出去。
“砚辞，你套了马车，送笙姑娘回去。”
江笙本想拒绝，但是耐不住宋知薇的坚持。
好吧，就当是自己善解人意了。
沈砚辞亲自架着马车，带着江笙出了林府。
“敢问姑娘怎么称呼，在下沈砚辞，宋知薇是我表姐，今日一事，多亏了姑娘……”
江笙不信沈砚辞这么精明的人，刚才没看出来自己有意隐瞒身份。
泗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要江笙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沈砚辞不用多久就能查出自己的底细。
只是，她现在还不想惹人注目，徒增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江笙没有回答沈砚辞的问题。
“宋知薇这段时间要好生静养，你等会儿回去别忘了交代林煜。”
“好，笙姑娘。”
沈砚辞识趣的不再挑开刚才的话题，只是唤了一声笙姑娘。
江笙睫毛微颤，很快敛住眸子。
…………
“沈公子，我到了，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沈砚辞目送江笙远去的背影，直到巷子尽头。
泗州城城东，鹿林巷……沈砚辞默默记下了江笙下马车的位置。
江笙悠悠的绕了好大一圈，才回到府邸。
天下的亡魂那么多，比宋知薇遭遇更惨的大有人在。
江笙从来不是什么乐善好施之人，若不是当年宋知薇父亲的救命之恩，江笙此生怕是没有机会活到现在……
那一年江笙九岁，随母亲长途跋涉去扬州看望外祖母，母女俩走水路时遇上了暴风雨，船只经不住海面上的风暴，江笙等人险些丧命……
幸得宋知薇父亲乘船回京述职，出手相救。
江笙缩在母亲怀里，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宋知薇那时候像个大姐姐一样，哄着年幼的江笙……
往事如烟，这些记忆，都渐渐被江笙淡忘了。
时隔这多年，再次见到宋知薇的时候，只见她残缺不全的亡魂，瑟瑟发抖的缩在望安寺后院禅房的角落里。
这么好的大姐姐……不该遭遇这些不幸。
于是她将宋知薇的亡魂养在还魂灯里，决定送她重返阳间。
只不过，宋知薇没认出来江笙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这样也好，此去经年，只盼宋知薇你能顺遂无忧。
江府后宅琉璃苑。
阿璃见回到房里的江笙，赶紧迎了上去。
“小姐，怎么去这么久……还顺利吗？”
阿璃顺势接过江笙手中的灯笼，见灯笼没有点燃，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还魂灯点燃就是在养魂，灯灭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魂飞烟灭，要么重返人间。
“总归是了结了此事，水备好了没？”
江笙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进旁边的洗浴间。
“好了好了，早就备好了。”
阿璃跟上江笙，帮她沐浴更衣。
洗漱完毕，江笙倒头就睡。
最近为了忙宋知薇的事情，她已经好几夜没合眼了。
阿璃细心替江笙掖好被角，退出了屋子，到外间守着。
竖日一大早，天还没亮透，琉璃苑的院内刮起了旋风。
阿璃揉着眼睛，还以为是变了天，正打算关窗的时候，却看见窗外赫然站着俩鬼。
一黑一白，画面简直不要太惊悚。
还好阿璃心里素质够强，这些年陪着小姐多多少少也经历过一些大场面，没有失声尖叫。
想必这就是小姐之前提过的地府拘魂使，黑无常范无救，白无常谢必安了。
“二位……有事？”
阿璃壮着胆子问。
“你们姑娘呢？还在睡觉？”
谢必安开口。
范无救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要不是之前和江笙约法三章，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进入她的房里打扰她睡觉，他们早想冲进去把江笙拉起来出去干活了……
“小姐最近忙的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这才刚躺下不到两个时辰。”
阿璃在窗前压低了声音。
她知道，这俩鬼要不是遇到了事情，是不会轻易现身过来找小姐的。
只是在阿璃的心里，天大的事都没小姐重要。
“怎么办？都是你惹得祸……”范无救拉着黑脸，埋怨身边的白无常。
“你好意思说？要不是你贪酒，我至于丢了到手的鸭子吗？”
谢必安不服气反驳。
阿璃听的一头雾水，什么酒，什么鸭子。
“呵呵，劳烦姑娘唤醒笙姐姐……我们哥俩也是走投无路了，迫不得已，才来找笙姐姐帮忙的……”谢必安呲着大牙，朝阿璃腼腆一笑。
阿璃咽了咽口水，感觉四周凉意阵阵……
笙姐姐……叫的倒是顺口，一看就没少搁小姐身边献殷勤。
“再等等吧，小姐一般卯时过半，就会起来的。”
阿璃将谢必安的话堵了回去。
二人闻言也没恼，只是讪讪的陪着笑脸，说好。
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左右只要江笙肯出手帮忙，一定会替他们补了这个窟窿的。
阿璃不禁在心里感慨，她家小姐可真有能耐，竟然让地府的拘魂使对自己一个小婢女都点头哈腰的。
江笙难得赖床，一下子睡到了日上三竿。
阿璃去了小厨房忙活早餐，给谢必安和范无救俩鬼晾在院子里，二人急得差点儿把江笙的门框给扣个洞。
阿璃第一次在鬼的脸上，同时看见焦躁和恐惧。
也不知道这俩鬼到底捅了什么篓子……
江笙是饿醒的，如果不是胃空的厉害，她还能继续睡下去。
她披着外衣推开门，一黑一白的东西倚门滚了进来。
“谢必安？范无救？”
江笙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俩人，疑惑不解。
“笙姐姐……您醒了。”
谢必安起身。
“笙姐姐……我们没打扰您休息吧……”范无救无措的握紧拳头。
江笙一看俩人这架势，心里明镜似的，若不是有事相求，这俩鬼精，能主动找自己？
呵，不急，看他们能装到什么时候。
“先去厅房等我吧，我换件衣服。”
江笙在家散漫习惯了，经常披头散发不梳妆，但是黑白无常好歹也算是异性，总不至于太随便。
等江笙再次出来的时候，阿璃早已端上了小厨房准备的早膳。
江笙坐下，不紧不慢的喝着碗里的粥。
压根儿没问黑白无常，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谢必安怕惹了江笙不快，只等她吃罢才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