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白发老人
从满先生身后悄悄露出赵伍承的半个脑袋，他眯缝着双眼，隐约见到闪着灿烂金光的巨大眼眸逐渐变暗变小，片刻后，金光内敛，恢复如常，已是变成寻常人的眼眸。同时，以眼眸位置为中心，一道身影渐渐显现。
待凝实身躯后，一个老者模样人出现在赵伍承眼前。雪白长发，眼眸深邃，隐隐有金光流转其中。肌肤虽略有褶皱，却洁白如玉。
落在赵伍承眼中，便有些奇怪，明明是一位华发皆白的老者，给人的感觉也满是岁月感，可唯独皮肤却不见老态。
白发老者缓缓开口道，
“先生勿怪，老头子许久未见年轻人，一时兴起，便忍不住逗上一逗，倒是莽撞了。”
他的声音中有老人的嘶哑，也有年轻人的铿锵，声线中好似有两个人在同时发声，赵伍承听得极为难受。
“满先生深夜来此，必有缘由！先莫要开口，容我猜上一猜。人妖通道经过几日刻意消磨，通道口的结界定是日渐薄弱，我已隐隐感觉到有妖族气息泄露出来。
莫非先生已决定就此离去，在这离别之际，要助我破开那最后一道关口。呵呵，看先生这神情也不像，是老家伙又做那睁眼美梦了。可是啊，终究有些不甘心哪！
先生，念在我们之间还有那一丝同源之情，能不能给我这精气神已经接近枯涸的老家伙一个念想，哪怕是一丝也行。先生看看我，看看我这手，这面皮，都有皱纹了，呜呜呜，要不了多久，最多千八百年，我就油尽灯枯了。”
白发老人捏着手背及脸庞皮肤，向满先生展示道。
随着说出这么多的话语，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沉稳，声线也慢慢趋于正常，赵伍承终于不那么难受了。
可还是听得稀里糊涂，这位老人苍老声音中透着些许玩世不恭，从刚才以神通吓唬赵伍承便能看出一二。
何况他一会说自己已经临近油尽灯枯，一会说自己还能活个千八百年，这不自相矛盾嘛！
“我可以给你那一线生机，甚至可以直接助你逃脱生天，成功化龙”
满先生由得老人随意诉说，过了片刻，他才慢吞吞说出其最心心念念之事。
“呵呵，满先生，我是老了，可又没老糊涂，这等好事即便我睁眼做那白日梦，都不敢想的。囚禁于此千余年，无数日夜，升起过无数小念头，可无不如风中烛火，一一熄灭。我恨哪！我恨那杂毛死道人，多少年并肩作战，亲如手足，我虽有小错，他却将无情无义演绎得淋漓尽致，将我镇压于此，便不管不顾，自生自灭。嗯，是我失态了！想来满先生还有后半句话吧，要加一个“但是”吧？”
白发老人说着说着，双眸金光外射，眼中似有血光涌现，却一闪即逝，让人瞧不真切。
“不错，千年之前，你与人族并肩作战，诛仙屠魔，确实有大功德加于身。可你不应偷食一城百姓，可谓行百里者半九十，就差最后一步。若等到人族初定，三家论功行赏之时，莫要说顺势助你化龙，更是助你成就那龙族最高等级，金龙之身亦是不无希望。错就错在你的一念之差”
听闻此言，白发老人义愤填膺，胸口剧烈起伏，声音激动的反驳道，
“当日我被仙人的一柄仙兵定死身形，仙兵有灵，近乎残暴的吸食我的周身精血。不吸足满城人族的鲜血，我便要死了！吸则生，不吸则死，我该如何选择？我与人族之功劳，何止一城百姓能比？何况，即便我犯了错，囚禁我千年之久，还不够吗？啊？还不够吗？我整日在这米粒大小的囚牢内虚虚度日，井畔孩童们的玩闹声是我唯一的乐趣，有谁对我有半分同情，哪怕一丝也好？有吗！！”
白发老人越说越癫狂，最后两个字几乎声嘶力竭般，嘶吼出声，震得石窟内一阵颤抖，赵伍承痛苦的捂紧耳朵，脑海中仍旧感觉针扎般的疼痛。
“嗯，对你之处罚是过于重了些，换做我嘛不过道家真人，性如烈火者不少，求真求实，真正得道后更是耿直异常，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何况是黄龙真人，更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不过，你之对错，皆是过往了，距今已过去千年。
千年之前囚禁你于此的黄真道人，于三百年前渡劫不成，不幸兵解转世，现今几经转世轮回，不知转生在何处，为何人，甚至是为何物了。他的徒子徒孙倒是繁衍生息，开宗立派者不少”
满先生对于白发老人的态度很是奇怪，他似乎也认为吸尽一城百姓性命的举动却是不妥，不过换得囚禁千年的处罚亦有不妥。
赵伍承对满先生盲目信任，并不觉有何异常。然而，深究起来，满先生之个人喜恶，实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他临行之前，仍旧为小镇百姓四处奔波，爱护小镇百姓，关心百姓安危，但是也仅仅止于小镇百姓。
“不要让我有机会脱困，一旦脱困，我便屠尽他的徒子徒孙，以雪我心头大恨！”
白发老人咬牙切齿道。
“你还未化龙，又被囚禁如此长的时日，还能剩下半数修为？或者三成？可当今世间，以三家为首的修行者犹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因此黄龙真人的徒子徒孙中，修道有成者众多，境界道行高你几层楼，拿什么报仇雪恨？
即便你真能脱困，一旦不知好歹地出现在他的徒子徒孙面前，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被扒皮抽筋”
满先生无情戳破白发老人的幻想，故意打击道。
“不能吧，我打不过还不能跑嘛，而且我与人族渊源颇深。何况这千余年间，我囚身处凭借我本命神通，自行有井水聚敛，也算为小镇百姓造福了。即便被他们抓到，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可能大概也许能让他们手下留情，这也未可知”
白发老人从善如流，顺着满先生的话，向下自行想象，不过心里终究没底，说着说着便结结巴巴，心虚不已，声音渐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