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酒桌之上
赵伍承张了张嘴巴，将想问的话语咽了回去，他本来想说南宫拓跑掉了，担心小镇百姓安危的，没想到满先生已经提前解释了。
看到有些闷闷的少年，少女哑然失笑。无需再多说，刚刚他的倾心救治，已被少女悄悄记在心里。
自觉这个少年皮实得紧，一些细微表情动作倒是惹人发笑，比如此时闷闷的样子，便像是一只吞满松子的，腮帮鼓鼓的松鼠，还是有一点点可爱的。
满先生看了看满桌子佳肴美味，以及明显刚刚启封的三坛窖藏美酒，顿时眉眼舒展开来，伸手虚引，示意少女入座，随意问道，
“今日本是大年夜，只有你一人前来小镇吗？小伍，把熬好的松山鹰汤盛出来吧，折腾了一日，倒是饿了，我们先用膳吧，”
赵伍承眉开眼笑地起身盛鹰汤，自己的手艺定是又有长进，若是味道有所欠缺，满先生通常都是自行补充调制一番，方才端上桌。现在直接嘱咐其盛汤，准备直接动筷，即是无声的认可。
同时，顾晓棠落落大方回道，
“不曾有师门长辈陪同，是小女子孤身一人前来。”
“那正好，一起过来用膳，大年夜，能与我和小伍相逢，一起吃顿年夜饭，也是难得的缘分。无需多礼。何况年年只有我二人，倒是略微冷清了些。多一人，多了不少热闹气息。”
满先生伸手制止了顾晓棠再次躬身行礼的动作，直接让其入座上桌。又温声问道，
“小姑娘，可能饮些许酒水？”
顾晓棠点头答道，
“爹娘管教严格，原是不许饮酒的。但从家中出来日久，走过一些山水古道，见过一些名山大川后，心境眼界自然开阔。在绝高山顶或广阔河畔时，每逢心胸开阔，便也学那同道修士一般，偷偷小口喝过不同地方的美酒。
一路行来，倒是渐渐喜欢上了在无人时自行小酌几杯。何况，修行艰苦，有美酒作伴，倒是一件美事。”
满先生颔首表示赞同，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越发觉得顺眼。
人之初相逢，往往有眼缘一说，陌生人之间往往一眼便知彼此是否为同路人。何况修士修心养性，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感觉，更是注重自己内心观感。这一点，满先生与顾晓棠之间如是，赵伍承与渡能小和尚亦如是。
随后满先生又随意聊起少女修行之事，顾晓棠应答得体，甚至还顺势将修行中所遇到的关卡困惑一一说与满先生。
初次见面这本有些冒失的言语，在二人之间却如同说家常话般自然而然，这些疑问同样得到了解答。
赵伍承盛了三碗松山鹰汤后，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有些插不上话。摸了摸鼻头，不置可否，转身将馒头肉食盛了一些，端至内屋的祖先龛上，其内立有两块牌位，正是赵伍承的爹娘双亲。
将贡品摆放好后，用火石点燃三根香火，举至身前，心中默念道，
“爹爹，娘亲，又是一个大年夜，有满先生照看教导，小伍已成人了。读书勤奋，修行不辍，前路可期，一切都好，您二老勿念。就是就是有些想念爹娘，尤其夜深人静，每每一人入睡之时，总是想着若娘亲还在，定是要给我掖被角，爹爹会查看我是否忘记关窗，担心我着凉，还有”
赵伍承原本只是随意默念几句，谁知一旦开口，便收不住了，说了好半天，才慢慢抿嘴止住畅游的心神，将三柱香插入香炉内，又连续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返回饭桌上。
有些刻骨思念便如一条隐形的丝线，看不到摸不着抓不住，却又坚韧异常。平日兴许不显山不露水，可一旦扯出线头，有了迹象，便会发现越扯越长，好似无尽头般萦绕心头。
赵伍承收敛思绪，将泛起的情绪重新压入心底。
满先生今日情绪本就异样，赵伍承离开也就半盏茶的功夫，他与顾晓棠已然开始推杯换盏，喝下了一整坛酒水，而桌上的饭食却刚刚动了几筷子而已。
满先生一切如常，而顾晓棠也面色自若，只是一双秋水剪瞳愈加明亮了，好似夜空中的繁星在眨啊眨的。
满先生酒量极好，赵伍承是知道的。可观顾晓棠这番姿态，少年便知道，少女刚刚说的只是偶尔小酌之说，多少是有些水分了。或者是谦虚之语，或者是她真认为这只是小酌。
“人不可貌相，酒量也一样，以我这酒量嘛，今夜估计悬了”
赵伍承内心打鼓，冲少女呲牙而笑，不知真假的赞叹道，
“顾姑娘好酒量！真真佩服！我的酒量只有这么大点，几杯酒一下肚，就要趴卧在桌子上了，从未陪好满先生。今日想来满先生能尽兴了，在酒量上一看顾姑娘就是这个，可莫要留量啊！酒管够的，喝完桌上剩余两坛，我再去酒窖里拿，嘿嘿”
赵伍承连说带比划，说到“这么大点”时，以大拇指掐住小指尖，说到“就是这个”时又高高竖起两手拇指。
满先生皱着眉头，指着少年身前的松山鹰汤，说道，
“行了行了，时刻要约束己身，注意言行举止分寸之感，大年夜我且不多说。先把汤喝掉，垫垫肚子，接下来陪我和小姑娘一起饮酒，今晚我不会多加节制于你，尽情喝吧。我这酒劲道虽大，可是第二日不会有那些头昏脑胀、头痛难忍之事发生，敞开饮便是”
“每年都这么说，每年喝得多了，第二日一早还不是难受之极”
赵伍承作鸭子听雷状，耸拉着双肩，嘴里嘟嘟囔囔，被满先生瞪了一眼，顾晓棠斜眼嫌弃一番后，立马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咕嘟咕嘟喝完一碗汤后，也将酒满上了。
随后，满先生连连开口，皆是新春祝福之语，
“愿所念之人 平安喜乐！。”
“愿所想之事 顺心如意！”
“愿你们二人今后独闯之时，不懦弱，不孤单，不负所望！”
每说一句，满先生便举起手中酒杯，迅速饮尽杯中酒。
顾晓棠看着满先生，好像找到了酒桌上的知己故交，双眸中闪烁着“满先生爽快，酒就要这么喝才对”的意思，浅显直白，也根本未想藏掖，至少赵伍承看懂了，举着酒杯的手已经微微发抖，脸上写着四个斗大的字，
“女侠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