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借印
暮色中，小镇上最大的酒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数个店小二端着案盘在各桌间往来奔走，食物的香味顺着半敞开的窗口飘出好远。
一楼靠窗位置坐着一老一少，老人银发长眉，少年锦衣白袍，身姿挺拔。长眉老人只略微吃了几口青菜，便停止进食。少年倒是吃得滋滋有味，筷子上下翻飞，下筷不停。
此时窗内温暖如春，窗外严寒刺骨；窗内热闹喧嚣，窗外漆黑如墨。窗内窗外俨然两个世界。
可少年似乎能够穿透黑夜，穿越风雪看到某处一样，在咀嚼间隙，不忘忙里偷闲，时而瞟向窗外。
“师傅，您说少女敢拔刀吗？那个矮冬瓜好像是三福山的韩潮生，又好色又恶毒，是坏蛋里的老王八蛋，据说境界高的吓人。师傅您老几招能拍死他？”
少年嘴里嚼着吃食，竟丝毫不影响说话。
长眉老人眉头微皱道：
“食不言，寝不语，噤声！还有，莫在背后论人非，嫌在禁池里关的时候短吗”
锦袍少年听到“禁池”二字时不禁缩了缩脖颈，喉头一阵蠕动，竟是生生将一整块牛肉吞了下去，噎的少年直翻白眼：
“师傅，我就是好奇嘛，再说我又没说错。”
迎着老人严厉的目光，少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嗫喏无言。
“吸溜~ 想不到在这苦寒之地，还能有如此美食味道。不枉我跑这一趟啊！喂，女娃娃，你到底打不打，不要耽误老夫吃晚饭。”
与酒楼一街之隔的路边有两人相对而立，说话的是一位满头乱发、豹眼蒜头鼻的矮小老人，此时不断抽动鼻翼，时不时瞟向酒楼方向。
在他对面，站立着一位满脸怒意的少女，身材修长，五官精巧，一双凤眼因愤怒张的极大，年纪约莫十余岁。她腰间悬佩一把白鞘短刀，此时少女手握短刀刀柄，欲作势拔刀。
“把印章还给我，我不想动手，不要欺人太甚！”少女细眉紧拧，嗓音却依旧平静。
“呵呵，不想还是不敢？女娃娃，老夫看你容貌尚可，同我回三福山如何？三福山福泽无量，最适双修，对修行裨益极多”
矮小老人韩潮生双手背后，腰间用彩绳系着一个印章。印章小而精巧，似是暖玉制成，通体微黄，底部印有“相想得志”四字样式。在漫天风雪中时明时暗，散发着暖光，不似凡物。
被大风吹的猎猎作响的棉质长裙陡然静止，少女深深吸气，闭眼睁眼间，杀气自眸中迅速升腾。
下一刻，少女身形扭转，平地起惊雷！有一道璀璨刀光呈弧形，席卷着无数风雪，拦腰斩向老人腰部！
韩潮生笑容不减，脚下交错间后移一步，恰好避过刀光范围。
少女单脚点地，斜斜向上空跃起，双手握刀过头顶，以泰山压顶式向韩潮生兜头凶狠劈下！
韩潮生脚下不停，以左脚为轴旋转不休，眨眼间已是转到了少女身后。
少女的短刀劈在了空地上，与地面接触瞬间，
“翁~”
一声短促的嗡鸣声响起，有无声气浪将积雪推散开来，刀锋过处地面竟是产生了一道狭细裂纹，顺着裂纹下望，黑黝黝的看不见深浅。
韩潮生声音在后面响起：
“不错，刀法凌厉，刀势圆融，小小年纪境界尚可，怕是已经破纳气，达入微境了吧，也算是登堂入室了。你这印章有些意思，封印在其内的山精之气对我很重要，所以暂借一用吧。”
人族经过千年来的大道修行，以儒释道三家为首，再加上其他数不胜数的旁门左道，实际上都有自家的一套修行体系，对境界的别称也是种类繁多，各个境界的名字难记又琐碎。
因此奠基之战后，儒释道三家便广招同道中人，共同拟定一套修行境界称谓，现今已经被修行界广泛采纳沿用。
具体说来，可分为三层九境。一层三境，境境不同。
第一层大境界为入道境，取自“三千岔路在身前，我自舍身入道门”之意，分为肉身境、纳气境及入微境三小境界。
第二层大境界为先天境，为后天转先天之意，分为化元境，金丹境及元婴境三小境界。这一境界，已经与普通人彻底划分开来，真正踏进修行界。
第三层大境界为天人境。天人，人间仙人也，分为至极境，逍遥境及归一境。当然，传闻三层之上犹有大境界、大玄妙，不过详细情形就不得而知了。
韩潮生说少女区区十余岁，即达到入微境，少女显然可以归为天才范畴了。
韩潮生话音刚落，街对面窗内的锦衣少年自动接话，
“师傅，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看上你东西了，你要乖乖交给我？”
街道上，少女收刀转身，正看见韩潮生摘下腰间印章放在手中把玩，显然是爱不释手。而矮小老人脸色如常，看不到半分羞赧之意。继续道：
“两刀换一印，再加上你的一条命，你不亏了，做人要知足。”
窗内锦衣少年好似鹦鹉学舌般，热情非常，
“师傅，矮冬瓜的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动刀杀我，我不但不杀你，更是没有还手，做人要知恩图报，你要感激我。师傅，您别急着骂我，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街道上，少女脸罩寒霜，口中默念口诀，并拢左手食中二指，以指肚缓缓拂过刀身，体内真气如蛟龙闹海，运转速度不知快了几倍。
刀身竟有数道紫气升起，绕着刀身萦绕不止，最后汇聚在在刀尖处发出耀眼紫光，紫光映照在少女坚毅白皙的脸上为其平添了几分莫名风采。
韩潮生摇头再摇头，嘴角逐渐挂上一丝狞笑
“想死很容易，只管杀，不管埋！”话音落，他张开双臂，袍袖飘摇，以怀抱太极式摇晃前行，似缓实急的将少女罩进怀中。
窗内，长眉老人平静面容上第一次有了一丝痛惜表情。
锦袍少年见缝插针，赶忙递上话头：“师傅？”
长眉老人嗓音低沉：
“八百年前儒家强势崛起，主张以文字教化天下，自此天下修行者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其中天才虽少，却不绝。可又有几多天才能成长到最后？乖徒儿，切记，修行修的是感悟，但又与年龄绝对有关。年龄越长，境界越稳，越难应付。比如韩潮生可恨又可恶，可是他却能杀那个少女，亦能轻松杀你。你可知为师的意思？”
少年粲然而笑，
“师傅，徒儿知晓了，要爱老敬老，在有足够实力前，要保证自己活着。”
长眉老人点头表示满意，转头望向街道处，缓缓道：
“越是天才越要惜命惜福。终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命危矣。”
窗外，韩潮生胸前手臂环抱范围内风雪已被排挤干净，好似自成一个小世界，其中有无数隐约气旋凭空产生，形状似风中柳叶，似悬空薄剑，若隐若现。在被韩潮生罩入胸前后，少女握刀手臂直指上方，远方天空中好似有闷雷响起，刀尖上的紫光骤然如流水般流动到少女全身。
杀人气旋与紫光碰撞后竟是发出刀剑相交时的金属撞击声。
韩潮生冷笑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话音落，他骤然合拢双臂！
少女只觉一股莫大力道将自己禁锢于寒冰中，不能言，不能动。周身紫光摇摇欲坠，紫光外围的金属交击声愈加密集。眨眼间，她已七窍流血，模样凄惨至极，少女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