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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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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娘放心便是,我自幼跟着师傅治病,久病成医,自己身子什么情况自个儿心里有数,不过是皮外伤,抹些膏药,躺几日便好了。”

    说话间,丫鬟青书进来禀报,说是大少爷身旁的小厮送来了一瓶药膏。

    沈谣接过丫鬟递来的小瓷罐,打开盖子,轻轻嗅了嗅,便递给秋娘道:“用这个。”

    她知道这药膏,乃是宫中御赐之物,国公府里几个正经的主子那里都有,但却只有沈翀送了来。

    也不知她今天对安姨娘施针时,他瞧见没有。

    “要说咱们府上世子爷真真是谪仙一般人物,十五岁中解元,十六岁中会元,同年又中了榜眼,奴婢们听说当年若不是殿试主试官李大人误将世子的文章当作自己弟子所作,为了避嫌,便将首卷的文章改列为第二,这才使得世子错失状元,否则便是三元及第。”青禾性子活泼,与府上的下人混得也熟,消息最是灵通,更何况魏国公府世子在整个京城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府上府外打探他消息的人不在少数。

    便是不爱说人闲话的秋娘,也忍不住叹道:“世子爷确实难得,整个京城再没有比之更清贵的了。”

    秋娘的动作很是轻柔,沈谣趴在大红底鲤鱼菊花锦枕上,丝毫未将几人的话听入耳中,心里却在琢磨着今个儿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安姨娘的确是中了毒,原本看了安姨娘的面色,她隐隐猜出中的是一种名叫‘失魂’的致幻药物,再到出了门遇到徐姨娘身旁的嬷嬷,隐隐嗅到失魂的味道,她便知自己所料不差。

    说起来沈谣的五感异于常人,尤其是鼻子能嗅到常人嗅不到的气味,说是狗鼻子灵敏亦不过如此。

    只是事情真的如此简单?

    徐姨娘所图为何,母亲身侧仆妇环绕,纵使一时被安姨娘钻了空子,亦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将人轻易掐死。

    她不相信徐姨娘费尽心思,不过是为了恐吓夫人,亦或者是陷害安姨娘,毕竟药物残留在安姨娘体内,一验便知有人投毒。

    “究竟是为了什么?”沈谣不由呢喃出声。

    秋娘见自家姑娘一脸凝思状,便知她在想什么。

    “姑娘切勿忧思过甚,左右也不关咱们的事儿,莫伤了身子。”

    沈谣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间听到低低的说话声,沈谣向来浅眠,丁点声音便会惊醒,“何事?”

    丫鬟青画回头正对上六姑娘清凌凌的眸子,不由打了个激灵,低声道:“奴婢们说话吵着姑娘了,都是青画不好……”

    青画在沈谣无声的逼视下不由放缓了声调,“奴婢听说桃安居下午丢了东西。”

    沈谣蹙起的秀眉不由舒展,轻轻道了一句:“原来如此。”

    “丢了什么东西?”沈谣仿佛自言自语。

    丫鬟青画素来活泼,与各院的下人处的都不错,是以经常会听来一些流言蜚语。

    “听说徐姨娘的表叔就是李管事,在给府里采买东西时掺了不少次货,贪了不少银钱,前个儿在外采买东西时被人抓了个正着。夫人院里的朱嬷嬷从李管事身上搜到一个册子,据说里面记载着这许多年各处贪下的银钱。”青画口齿伶俐,说话条理分明,听的人也舒畅。

    “这么说来丢的便是那册子。”沈谣眉头蹙起,心道徐姨娘竟为了表叔便行此险招,委实蠢笨。

    就算李管事贪墨的银钱都给了徐姨娘,也犯不着为此杀害夫人,毕竟故意杀害主母和贪了些许银钱相比,孰轻孰重,她不信徐姨娘分辨不出。

    翌日,国公夫人便带了人将徐姨娘的院子搜了个里外朝天,然而她并未找到丢失的册子。

    徐姨娘深觉受到莫大欺辱,当日夜里便向国公爷告了状。

    连续数日闹得鸡犬不宁,沈老夫人懒得管长房的腌脏事儿,带着几个小辈去了积善寺礼佛。

    沈谣的腰伤尚未老利索,但也不想留在府中,遂跟着老夫人去了积善寺。

    说起来在十二岁以前沈谣的大多数时光不是在寺院便是在山中,遂对山寺有一股自然的亲近之感。

    积善寺的主持亲自迎了老夫人进去,沈谣陪着老夫人礼佛,其他人便各自散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老夫人便对沈谣道:“你且去吧,整日里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也怪无趣的。”

    “祖母说哪里话,我本就性子沉闷,莫不是祖母嫌弃娓娓了?”沈谣平淡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子娇嗔。

    老夫人的脸上瞬间漾起一股笑意,“去吧,那几个丫头怕是要玩疯了,你多看顾着些。”

    沈谣知晓老夫人的好意,她早年病弱一年有大半年随着师傅在山中治病,与几个兄弟姐妹接触不多,是以并不亲近,老夫人便想让她他们多接触些日子,增进兄妹之间的感情。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讲究个缘分,便是亲缘亦是如此。

    有人相识到老还是不怎么了解,有人初次见面却一见如故。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大抵她与沈家姐妹便是如此吧,与二姐沈慧之间便似隔着一座山,从小她便知沈慧不喜欢她。

    沈谣打听了沈家姑娘们的去处,便带着青竹寻了过去。

    只是山上毕竟寒冷,前几日又刚下过雪,走了两步,沈谣便忍不住打了个颤。

    青竹见自家姑娘原本就雪白的脸颊此刻更显苍白,不由道:“姑娘您稍等片刻,奴婢去去就来。”

    沈谣等了一会儿便觉腰酸,便将一旁的登山杖握在手里。站在高处,俯瞰群山,只见空山寒寂,白雪皑皑,夕阳下潺潺溪水上空升腾起鱼鳞般的云朵,层层叠叠,似有万重。

    她在山间禹禹独行,冷不丁嗅到一股清冽的寒香,似梅非梅,这样的香味,她从未闻过,一时便好奇,寻着香味走去。

    白树红裳,残雪簌簌,氛氲迷乱,幽昧的光影里,绯红色衣衫下漏出一截美人骨,青红纠缠的错乱中氤氲出低低的喘息。

    纷飞的乱雪中似有柳锁莺魂,花翻蝶梦,沈谣一时怔住,未曾想会遇到这般旖旎之景。

    她微垂眼眸,打算离去。耳畔忽觉一声嘤咛,抬眼,只见流光飞舞,一截寸长的铁钉生生插入怀中女子的头顶。

    一脸迷醉的娇嫩面庞微微扬起,尚来不及诧异,便香消玉殒。

    沈谣的瞳孔骤然紧缩,急剧的心悸让她在此刻几乎站立不稳,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

    那绯色的流光似是早已知晓她的存在,他随手拨开了躺在怀中早已断气的女子,罗衫半揽,微微偏头,浅褐色的眼眸里尽是漫不经心的慵懒。

    红衣乌发,白雪覆裳,妖冶如魅。

    沈谣眼睁睁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似乎随时都会脱落。

    此刻,她知道自己应该快速逃离,可是那双腿却似不是自己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看着他的手指缓缓伸向自己的脖颈。

    “咚——咚——”心跳快的似是要跳出胸腔,莫大的恐惧促使她的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

    缓缓地她伸出了手,空茫的双眼定定望着一处,一只手在空中乱摸,而握着的登山杖也适时发出“嘚嘚”声响。

    她的手触到了一处光洁的肌肤,是他半敞的胸膛。

    先是不解,她蹙起好看的眉,手在他身上胡乱地摸着,直到触到一处衣衫,似是发现了什么,少女发出一声惊呼:“哎呀,实在是冒犯!”

    她偏过头朝着右后方唤道:“兰儿,兰儿……”

    少女似是羞恼,“我的丫头应是去给我拿披风,马上便来了,实在是抱歉。”

    男子眉眼微动,凤眸挑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薄唇轻启,挑起一抹媚意:“哦——原来是个瞎子!”

    那一声“哦”,尾音拖得极长,唇舌婉转间似有旖旎春色,钩子一般划的她心尖微颤。

    他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拂上了她的面颊。

    冰冷的触感令她忍不住后退。

    许是她命不该绝,不远处传来青竹青禾的喊声,其间还夹杂着男声。

    沈谣在一瞬间便听出那是沈翀的声音,她不由惊喜出声:“兄长,我在这里。”

    话音未落,一道红影掠过,耳畔只留一声温热:“后会有期,小瞎子——”

    那婉转的声调里透着一股邪恶的笑意,令沈谣后脊发凉。

    而她也真不负众望的昏死了过去。

    沈翀来得及时,堪堪接住那一抹桃色身影。

    昏倒时,耳畔是青竹的惊叫声:“药呢!快拿药来,姑娘的病犯了。”

    死的人是二姑娘沈慧的大丫鬟兰草,沈谣醒过来时,兰草的尸首已被衙门里的人带走了。

    秋娘见她醒了,眼泪不住地往下淌,忙令人禀报了老夫人及世子爷。

    不久老夫人便来了,瞧着沈谣时眼睛有些红,想必不久前也刚刚哭过。偌大个国公府,若还有一人为她的死难过,怕也只有老夫人了。

    沈谣连忙抱着老夫人的胳膊,轻轻蹭了蹭,“让祖母为我担心了,我没事的。”

    老夫人拍着沈谣的手,脸上满是心疼,“我的六丫头,好生命苦!”

    沈谣抬眸,清澈如水的眸子望着沈老夫人,轻轻笑道:“阿谣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且有祖母,父母兄弟疼爱,何来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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