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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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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帐里,坐着一个头发胡子花白,背部略显佝偻的老人,帐外厮杀声一片,仿佛都入不了他的耳。

    突然帐帘被人从外面掀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

    “主子,外面快抵挡不住了,小的护送您走”

    来人五十多岁,胡子半白,是跟了他三十多年的管家谋士,柳不凡。

    见他不言,来人面上焦急更甚,又急急唤道

    “主子…”

    萧泓飞仿佛此时才听到声音,转了转眼珠,看了眼站在面前的人,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半句话。而是挥了挥手,让来人下去。

    “扑通”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柳不凡直直跪在地上,又膝行两步道

    “主子,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让奴护送您走吧”说完满脸是泪。

    “呵…”半晌,坐在主位的人才发出一声低嘲,继而又道

    “正清,我老了,走不动了,就…这样吧,这样…挺好…挺好”

    说完闭上眼睛,身体好似脱力般躺在圈椅上,闭上眼睛,如果细看的话定能看到两行清泪自眼角滑下。

    柳不凡,字正清,他从二十三岁就跟着萧泓飞,直到今年自己五十八岁,已经在他身边三十五年了,虽为仆,但两人关系却亦师亦友。

    柳不凡生于大宛的一个书香门第,自幼博览群书,只是在他八岁那年,家道中落,在没遇到萧泓飞以前,他每天就是在为生计发愁,在他们这没有科举入仕一说,他读书是因为他坚信读书能改变他的命运,最后他遇到了萧泓飞,确实改变了他的命运。

    高丘由高由、辛齐、安乾、卡乌、大宛五小国组成,高丘往北是大周,其中高由和安乾是世仇。

    萧泓飞十三岁的时候,父亲萧启良带着他去卡乌,也就是萧泓飞舅舅家去提亲,很顺利,萧泓飞的舅舅赵轩将自己十四岁的女儿赵雨薇许配给萧泓飞。

    按照卡乌的习俗,刚定亲的萧泓飞需要在女方家待半年才能回家。于是,停留几日后,萧启良带着自己的随从回安乾。

    从卡乌回安乾,需要路过高由。按照高丘的习俗,当在高丘上遇到宴席后,就要下马,参与宴席以示礼貌,宴席的主人也要慷慨的请旅人好吃好喝。

    然而,高由人不是设置了一场普通的宴席,而是“鸿门宴”。期间,萧启良饮用了高由人给他的毒酒后,不治身亡。

    当时的萧泓飞年仅十三岁,失去了父亲的庇佑,在苦难中崛起,两年后娶了表姐赵雨薇,可还是因人小力薄,成婚五月后,在一次辛齐的敌军偷袭中,妻子被敌军掳走,配给了辛齐首领的弟弟。

    九个月后萧泓飞带着增援的人马杀回辛齐救回了妻子,刚开始她不愿同她回去,说她配给了敌人,无颜见他,可萧泓飞还是接回了她。

    妻子虽被接回来了,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就好像破碎的镜子已无法重圆了,妻子也于次年郁郁寡欢,与世长辞。

    这两件事对萧泓飞打击不可谓不大,后来他虽又娶妻生子,可辛齐给的耻辱,他一直铭记在心,所以,在他羽翼丰满后,他先后灭了高由和辛齐,吞并了大宛和卡乌,建立了高丘国,最终成为高丘的王。

    他这一辈子,一直在不停地征战,开始是为父亲和妻子,后来随着手中权利越来越大,欲望也随之变大,不满足于只做高丘的王,他要做整个天下的王。

    所以,在他五十岁的时候,他发兵攻打高丘以北的大周,大周因着萧泓飞他们那些小国的彼此争斗,太平了数十年,甫一开战,着实有点不适应,连丢数座城池,可大国毕竟是大国,缓过来后接连发力,不仅夺回了丢掉的城池,也将原本的战场由大周转移到了高丘。

    这么多年高丘的各小国一直在争斗,根本没有充足时间好好休养生息,内耗严重,对于这场战争萧泓飞渐渐力不从心,这不,他的好大儿,萧似水与大周暗中勾结,将他卖给了大周,想止了大周和高丘的这场战争。

    现在外面抵抗的都是他的亲兵,他是一名战士,死在战场上他无怨,可没想到戎马半生,到头来会死在自己最亲近信任之人的手上,如果早几十年,他定会毫不犹豫地提刀杀出去,可现在,他已经六十岁了,老了,身体也因常年征战而亏空的厉害,打不动也杀不动了。

    “你去叫他进来见我,我有话说,顺便去准备一壶酒”良久后,萧泓飞开口对柳不凡道

    “…是”

    柳不凡从萧泓飞眼里看出了一分灰败,一分淡然和…一分决绝,他擦干眼泪走了出去。

    不一会,就有个魁梧的汉子走了进来,年纪约有四十岁,他进来后就跪了下来,磕个头,开口道

    “父亲”

    萧泓飞望着他那张与自己有七分像的脸庞,叹了口气,他和赵雨薇并无子嗣,这个儿子是他二十一岁灭了高由后娶的妻子,次年才有的他。

    “起来吧,既已做了,何必这般姿态?”

    “父亲,高丘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儿子这样做也是为了保住高丘,保住您辛苦打下来的江山”

    连年征战,民不聊生,萧泓飞虽灭了其他两国吞并了另外两国,可当年并未赶尽杀绝,他建立的高丘国有很多是当年四国的后人,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中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了,如果再不停战,高丘没被大周打败,就会被死灰复燃的四国夹击,到时候腹背受敌,必败无疑。

    听了萧泓飞的话,萧似水并不欲多言,父亲常年征战,不会连这点都看不透,他又磕了个头道

    “儿子既已做了,便不后悔”

    萧泓飞又看了他一眼,拍拍手,不一会,柳不凡 就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放着一壶酒和两个空酒杯。

    萧泓飞起身走到桌边,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大儿子道

    “起来吧,陪我喝一杯”

    说罢,他拿起酒杯斟了两杯酒,这时萧似水也从地上起身坐了下来,萧泓飞把酒杯推给他

    “要我撤兵也行,你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似水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父亲您说,孩儿一定办到”

    “我老了,也打不动了,你柳叔跟了我三十几年,尽心尽力,他以后就拜托你给他养老送终了”

    柳不凡听到这话,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萧似水抢先一步,只听他道

    “父亲放心,若您同意撤兵停战,今后您和柳叔我都会好好照顾”

    萧泓飞看了儿子一眼,忽地一笑,抬起酒杯一饮而尽,没多久四肢百骸就传来了剧痛,他喷出一口血,萧似水和柳不凡都大惊,纷纷过去想要接住他后仰的身子,他们说了什么他已听不见了。

    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阻挡父亲的死,没能在敌军来时带着自己的妻子一块逃离。还有最最重要的,没能实现他的霸业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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