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进入幻境之后，云疯正呆在厨房的角落里。外头天色已经黑了，厨房内也没有开任何灯光。
他挑眉，没有轻举妄动。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厨房的最左侧的墙角，背着门，能将整个厨房的情形尽收眼底。
而且，这个角落在没有灯光的条件下，是从厨房门口进来的人的视觉死角。
他在……窥视着这里，等待谁过来。
……
黑暗中，厨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很小很轻，像是夜间出来觅食的老鼠。
紧接着，厨房的门被打开。门缝中探出一道小小的身影。
是池笑。
怀里抱着的娃娃似乎是壮胆的工具，被她搂得很紧。娃娃的正脸朝着她怀里，因此能瞥见池笑的表情。
荒炙自然也没法掌控她的身体。
池笑不知为何没有打开厨房的灯，而是一点点探出步子到了厨房放置冰箱的角落。
黑暗中，池笑打开冰柜的门，冰箱里面的感应灯亮起，将她的脸蒙上一层浅黄的光。
冰箱里的冷气让她哆嗦了下身子。
漆黑安静的厨房只有一点阴冷的昏黄灯光，即便是成年人也会觉得脊背发凉。
池笑左右看了看，越发觉得害怕，但一日未进食的胃却只能叫她尽可能忽略掉这恐怖。
她踮脚，从冰箱里面够出来半袋面包片。
她轻轻关上冰箱门。
厨房里安静得吓人。
砰砰砰。
池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呼呼呼。
似乎是风的声音。
不对！厨房的窗户是关着的，怎么可能会有风的声音！
那不是风的声音，倒像是……
人类的呼吸声！
“笑笑饿了？”
从身后陡然响起的声音几乎叫池笑浑身的寒毛竖起。
她僵硬在原地，因为持续受惊激出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溢满眼眶。
她颤抖着抽泣。
“哭什么呢？”
林志的嗓子似乎是被挤压着发出的声音，莫名让人恶心。
他扯住池笑的头发，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耳朵。
耳朵被扯住的那半张脸，因为皮肉的拉扯，池笑的一只眼睛被迫眯起，露出黑色瞳孔的眼睛缝隙渗出眼泪。
林志像□□橡皮泥那样对待她脸上的细腻皮肉。
“哈哈哈，哭什么呢！因为妈妈不在家就哭鼻子啊，哈哈哈哈！”
池笑哭得厉害，林志便笑得越癫狂。平时看上去高高在上的高傲子弟在这一刻丑态百出。
他依旧揪着池笑的头发不放手，五指紧紧抓着将她的头摔在冰箱门上。
“怎么不还手呢？嗯？”他像是魔怔了一样，对一个只到自己腰部的小女孩，疯狂质问。
在林志内芯的云疯忍着不适。他如今大概明白林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第一个幻境节点时，他看见林志身上有伤，那伤痕明显是被人殴打所致。
而刚才，林志对着池笑说的话细想起来就有些奇怪。
一般来说，“还手”这样的词语不太会用在一个跟自己实力相差很大的人身上，更何况林志的对象还是一个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小女孩。
那话更像是林志自己所经历的。
以林志欺软怕硬的性格，他极有可能是在从前遭到过类似暴力的情况，而且是作为弱者的那一方。
如今，有了一个比他更加弱小的人存在，他自然而然将自己的身份对调，变成了一个施暴者。
手底下，池笑已经将两只眼睛全部闭上了，幼小的身体一抽一抽。
林志却并没有放过她。
他抓着头发的手向后一扯，强迫池笑转过身子，捏着池笑耳朵的那只手转而握上她的脖颈。
“白天叫你吃饭为什么不应？啊？”
池笑闭着眼不敢看他，紧紧咬着唇，没有回答。
她怕极了。
“说话啊！”
见她仍然紧闭双眸，林志狞笑了声，“不说是吧……”
他捏着池笑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起。
娃娃掉落在地面，黑色的两只塑料眼珠就这样直直对着池笑和林志。
“唔……”
因为缺氧而造成的短暂窒息让池笑的脸变得通红，她下巴被林志握在她脖子上的手卡着，连嘴巴也张不开。
大约过了一分钟，直到池笑脸色已经发紫，几乎要窒息而亡，林志才松手讲她整个人丢在地上。
池笑大口大口呼吸着，因为窒息太久，此刻嗓子里都发出“嗬嗬”的声响。
“切，真恶心的声音。”
林志一边骂着，却同时露出享受似的表情。
他似乎是藏在心里的变态欲望得到了满足，这才轻飘飘瞥了一眼还在地上喘气的池笑，通体舒畅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厨房里。
过了许久，池笑才缓过劲来，将自己整个人蜷成一团。
她垂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是无声息地将落在地上的娃娃重新拾起来，藏在肚子和大腿中间的小小空间里。
又过了片刻，她捡起脚边的面包片，低着头，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塞进嘴里。
……
云疯回到房间，回想着刚才那一幕。他不会浪费多余的精力与池笑共情，那对于解决问题毫无帮助。
他并非全然无情，只是在鬼域待久了，不得不少一点同理心，否则，他当真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
云疯蜷了蜷手指。
他对这种干干净净的小崽子，实在没有办法忍住不心疼。
在鬼域里，哪怕是根不起眼的草，芯子里也是黑心的。
他摇头，将脑子里那些想法收起。还是想办法解决这个隐藏奖励的线索更为重要。
隐藏奖励是杀死怨童，可他如今连怨童身在何处都不清楚。
至于荒炙和那个叫杜林的，就更指望不上了。
荒炙那个傲慢的家伙且不必说，哪怕是知道怨童的线索也根本懒得去理会。他根本对这些道具奖励不屑一顾，更不可能花心思去找。
剩下那个杜林……
一个瘾君子，不给他添麻烦就不错了。能不能熬过去怨童的两次惩罚都难说。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通过进入幻境的这两次来看，他有一个想不通的地方。
方才在厨房的时候，池笑因为处于人偶娃娃的视角之下，因此无论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声音动作，都是还原曾经发生的一切。
以荒炙的性子，如果能够掌控自己的身体，是绝不会允许自己被游戏控制。
那么问题来了，连荒炙都没有办法破坏的规则，怨童究竟又是如何做到的？
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想，只是现在验证还不是时候。
他需要等待时机。等到一个既不会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给幻境之外的玩家，又能瞒过荒炙的时机。
翌日，池笑的妈妈回来了。
云疯出房门之后，不冷不热跟她打了个招呼。
“女人”脸上是淡淡的惶恐，见状连招呼也没回。
云疯知道，现在控制那副身体的还是杜林。估计此时，他已经在绞尽脑汁地避开人偶的视角，急着在房间四处寻找怨童的踪影。
他冷冷看着，也没有要掩饰自己的意思。
现在的杜林根本没有精力注意到，那个在幻境外唯唯诺诺的“林志”，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四处翻找着，把所有能够藏下一个十岁孩童的地方全部翻了一遍。
在哪里……在哪里……
如果这个结点还没能完成任务的话……等待着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吱呀。
楼上的房门开了。
“妈……妈妈。”
女人脸上作为“杜林”的痕迹骤然消失。包括被她翻乱的屋子，在池笑打开门的那一刻也全部复原。
“怎么？”
女人原本有些不耐，但这一点不耐却在看见池笑脖子上的乌紫勒痕后转为着急。
“笑笑，怎么回事？你脖子怎么了？”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紧张，池笑的肩膀放松了些，略微安心下来。她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
“怎么不说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池笑抱着娃娃，躲到她身后。
“哥哥昨天掐了我，还揪了我的头发和耳朵。”她的声音很小，还有些发颤。
“什么……”女人转身看向林志，在触及他审视似的目光后又垂下了头。
她咬咬牙，还是重新看向林志，只是语气并没有听出严厉之意，“阿志啊，笑笑说是你……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嗯？”林志故作讶异，“啊，怎么红成这样了？我就是小小地惩罚了她一下，没想到会这样严重……”
见他没有否认，也没有发怒，女人偷偷松了口气，“你说惩罚，笑笑干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惩罚？”
“是这样……”林志轻飘飘瞟了池笑一眼，“昨天我喊她吃饭，从早饭到晚饭，都没有出来。”
“可结果呢，昨天夜里我出来，发现她竟然在冰箱里偷偷吃面包！这怎么能行！？”
女人有些懵。池笑怕林志她向来是知道的，也难怪不敢出来吃饭。
可是，半夜饿了在自己家里找点面包吃，有必须要打人才能教训那么严重吗？
但林志的语气激烈，煞有其事的模样让她也开始动摇起来。
“妈！小时候就不好好吃饭成什么样子？我好言好语劝她吃饭，最后被冷落也就罢了……”
“可是，我们林家哪有白天不吃饭晚上跑出来偷吃这样的教养！现在不及时扳正，日后还得了？”
听到林志喊她“妈”的时候，女人的神色异常激动。这是自己头一次被林志这样叫。就好像自己的地位身份终于被承认。
后面林志的话，她听着便觉得是那么回事了。林家跟她娘俩不一样，是大户人家。她以前是没见识过，林志是这圈子里的，自然比她要懂。
或许那些个富家子弟，就应该这样的教养，才能养出日后的仪态。她有些赧然，埋怨起自己这么久以来都不懂得教池笑在这家里的规矩。
好在是林志先教训的，如果是他爸爸回来，看见自己的女儿是这样的教养，指不定自己要被怎么嫌弃呢。
她此时再向池笑看去，只觉得那痕迹稍微刺眼了些，实际上也没有多么严重。
林志继续道：“更何况，每天就吃这些个面包，对身体也不好。”
“妈，你也该注意这方面了。”
又一声“妈”唤得女人是既感动又羞愧，连忙应声答应了。
“笑笑，以后多听哥哥的话，哥哥是为你好……长大了你就懂他的苦心，明白吗？”
“……妈、妈妈？”
“好了。快上楼去，乖一点。”
“……”
林志低头池笑，在女人转过头看不见他时，露出笑意。
“……知道了，妈妈。”
池笑甚至没有其他任何解释，或是跟林志辩驳。
显然，这样的状况不是第一次发生，只是池笑以为这一次格外严重，所以才以为自己的母亲能够直起腰板站在她这一边。
只不过，她注定是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