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怨童
云疯心下了然。虽然人偶看不见池笑的表情，但是声音却是能够还原出来的。
他看见荒炙彻底黑了脸，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心下觉得好笑。又不免有些担心，这家伙总不会因为恼羞成怒杀了自己灭口吧。
“呵，还有个拖油瓶啊。”
“林志”斜眼睨着池笑。他的眼里全然是看玩物的目光，无论是池母还是池笑，都没有被他当作跟自己一样的人来看待。
“这……”女人有些尴尬，将池笑往前推了推，“笑笑很乖的……”
“林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家可没给她准备房间。”
“笑笑跟我一起睡……”
“你不会以为，我爸会乐意看见你跟别人生的孩子吧？”
池母陡然间闭了嘴。
“楼上有间房间，是我家以前的保姆住的，她最近刚被辞退，刚好空出来。”
林志皱着两条细长的眉，施舍一般大发慈悲道：“不会嫌弃吧？”
“不会不会，有地方睡她就足够了。”女人忙道。
“呵，那就好。”
女人手里还拉着行李箱，很小，里面应该装不了什么东西。她身上的红色衣裙虽然漂亮，但一眼就能看出并不是什么质量很好的布料。
从她对林志和池笑的态度来看，不是什么强势的个性，甚至可以用是懦弱来形容。
哪怕对池笑有爱，为了能讨好林志，她也能毫不犹豫让池笑来做她的挡箭牌。
“既然你已经跟我爸结婚了，那么有些事情应该不用我再提醒了。”
女人一愣，不明白他口中的“有些事”是什么。
“嗤，差点忘了，从下流地方出来的女人，能懂什么规矩呢。”
女人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当初她为了个已婚的男人跟家里人决裂，男人没有离婚，她便跟那男的同居，甚至是怀上了池笑。
就这么过了好些年，她意识到那个男人根本没有想跟原配离婚的打算，甚至最后连钱都很少给她。
她只得一边悔恨自己遇人不淑，一边去那些下流地方讨好男人。
她也知道，林志的父亲对自己没有多少感情，不过是图这样的老婆漂亮省事，管不着他外面的那些娇花。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林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家产也足够她下半辈子吃穿不愁，再也不必在那些地摊上，挑拣廉价的首饰和衣服。
她笑得勉强：“什么……什么规矩啊。”
林志又是一声嗤笑：“我爸平时晚上不回家，而且最讨厌女人哭闹……”
“要是你敢在家里闹事，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半毛钱没有，净身出户。”
在林志外表下的云疯被幻境控制着说完这些话，觉得一阵阵反胃。这话里的意思是，哪怕林志的父亲在外面偷吃，她也不能说半点不是。
“明白的，我明白。”女人强撑着保持脸上的笑容。
“我爸和你的房间在二楼，剩下的小房间是这个拖油瓶的。”
说完，也不管女人和池笑用不用帮帮忙收拾行李，他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幻境之外，怨童的房间内。
此时，还留在这里的其他7名玩家，终于明白人偶之眼是什么东西了。
他们面前的墙壁上，忽然出现了类似投影的影像，是系统开放给他们的。
通过影像，他们能通过人偶的视角看到幻境内发生的事情。
就在刚才，他们看见了面对着自己的林志，以及人偶余光能瞥见的池笑母亲，只有池笑，是在人偶的视觉死角，除了听见唯一那一句女孩的声音，看不见她的样貌。
抬轿子的那个女性玩家，在听到林志说池笑是“拖油瓶的”时候就拧起了眉，而看到池笑的母亲对此唯唯诺诺，毫无维护女儿的意思时，更是暗暗咬紧了牙。
直到影像上，林志说出那句威胁池笑母亲的话时，她终于忍不住小声骂出声。
“畜生！”
其他玩家听见之后，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在神明游戏里，他们这些人，才是食物链的最底层。npc的故事再凄惨，也是轻易掌握着规则的猎手，而他们，才是最可悲的猎物。
回到房间后，云疯才终于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看来在幻境中的最重要的规则，就是在人偶的视线内，不能作出与人偶记忆中的画面不符的事情。
而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出怨童，并且还能杀掉他，就很困难了。
……
再出门时，云疯忽然顿住。
客厅的东西位置变了，变化不大，只有一些小物件挪了点地方，或是多了些小东西，乍一看并不明显。
正疑惑着，云疯感觉到他的身体再一次被幻境掌控。
他抬头看去，楼梯上站着一个女人，正是池笑的母亲，在跟楼上的谁说些什么，因此云疯只能看见她的侧脸。
她跟刚才还在门口的女人判若两人，红唇长发，穿着丝质的轻薄短裙，气质体态也大方得体。
看样子，现在应该是池笑和池母来到林家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而池笑在二楼最东侧的房门口，抱着手里的娃娃，应当是刚听完女人的话。
她看见林志时，抱着娃娃的手臂颤了颤。
尽管她依旧顶着荒炙专属的那种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冷淡表情，但云疯却莫名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池笑的情绪。
她对林志的畏惧和抗拒通过轻颤着的幼小身体尽数传达给了他。
女人也看见了他。
“林志，我今晚跟朋友出去，就不回家了。”
“知道了。”
在房门口的池笑听到后瑟缩了下。
“妈妈……”
女人转过头，不耐道：“不是说过了吗？妈妈不在有哥哥照顾你。”
“……”
她下楼，脚上的拖鞋在楼梯上啪嗒啪嗒作响。她一路到大门处的鞋柜里取出一双漂亮的高跟鞋，换上后就出了门。
大门关上，林志抬头，紧紧盯着二楼的池笑，露出一抹邪恶而意味不明的笑容。
池笑抱着娃娃的手又是一抖，慌忙退后关上房门，啪嗒一声从里面锁上门锁。
……
幻境就此戛然而止。
云疯一行人凭空出现在怨童的房间内。
【幻境第一节点结束，玩家未达成解锁条件，将于明日怨童的游戏开始前接受怨童的惩罚……】
听完系统的提示音，没有进入幻境的玩家暗自庆幸着。这个所谓的解锁条件，根本就无从下手，显然跟他们之前的不在一个难度。
李昊甚至还用幸灾乐祸的眼神偷瞟了荒炙和杜林一眼。
【请参与人偶幻境的玩家明日再次进入幻境。】
听完系统的通告，云疯于是缓缓开口：“今天的游戏就到这里，各位客人先回去吧。”
闻言，玩家们陆续走出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总算是结束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在心里发出放松的慨叹。那个骂林志“畜生”的女人，临走之前还厌恶地瞪了一眼云疯。
云疯：“……”
算了，瞪就瞪吧，反正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而杜林和那三个拍球的玩家脸色却都不好看，他们都清楚，游戏的结束，才是他们噩梦的开始。
当日深夜，二楼的两个房间以及一楼的一个房间，在不同时候传出凄厉的惨叫。但没有任何人开门去看一眼。
云疯被断断续续的痛苦□□和哭声吵得睡不着，索性睁着眼不睡了。
“睡不着吗？”
右边床底传来池笑软软的嗓音。
“吵。”
“那，你过会儿打算睡觉吗？”
“他们要吵到明天早上，有噪音。”他根本睡不着。
“那你能把被子和盖子掀起来吗？这里有点黑，我看不清娃娃。”
娃娃是那只跟她一起呆在棺材里的黑精灵。
云疯叹了口气，起身把被褥和盖子移开。窗外没有月亮，但屋内仍是有一点银色的光亮，照在了池笑和精灵的脸上。
“谢谢哥哥。”
云疯重新躺回去，翻了个身去想其他的事情。
世界除了神明和其他的大千世界之外，还有一个不受天道规则制约的地方，名为鬼域。
那是个父子相残，同睡一床的夫妻都无法彼此信任的地方。
云疯自打有意识起就已经身在鬼域了。他知道自己原本不是鬼域的人，因为他身上的血脉能力太过强大，但在鬼域中却从未有人听说过。
可是，他并没有心思去追寻自己的身世。
被追杀的亡命徒、被抛弃的怪异魔物，组成了鬼域成员的绝大多数。在鬼域中，他光是活下来就已经费劲了全部的力气。
进入鬼域不难，只要会走路，便能踏入这片极恶之土。
可一旦进入鬼域，想要再出去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能从鬼域中爬出去的人，最其次的也有实力成为神明的从属官，而强一些的甚至可以一战低、中位神。
他听过最厉害的一位，甚至战胜了荒炙，成为第一个通过夺得高位神格登上神位的高位神。
他还算幸运，成为了这些人中的一员。
“如果你离开这里，能把娃娃留下来陪我吗？”
池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要求不太可能被实现，她的声音很小。
云疯沉默一会儿，回答道：“她会一直陪着你。”
“真的？”黑暗中，池笑的眼睛亮了起来。
云疯背对着她，没再说话。
在此之前，他竟不知自己也会有善心去顾旁人的死活。
他自嘲一笑。当真是从鬼域出来久了，人也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