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老公
地府。
万千世界交易枢纽——阴阳阁顶层。
一个黑衣身影坐在案前摩挲着一盏熄灭了的铜灯。
云清飘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堂堂地府阎君,她的父亲,现在也就是个抱着妻子魂灯的“望妻石”。
自母亲散魂历劫去后,父亲一有时间就摸这盏灯,如今古朴的铜灯都被盘包浆了。
云清看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了:“爸,鬼神考通过了,我轮回去了。”
云孤远淡淡的嗯了一声:“去吧,我预感你母亲就快回来了,你速度快些,别错过了她最后一世归魂!”
“知道了。”云清飘出了阴阳阁,直直往重生台而去。
抽奖广场上,指引鬼魂抽金手指的鬼差遥遥看见她,纷纷垂首行礼。
云清微微颔首,落在重生台上。
手一挥,一本金色大书便出现在她面前,随后她的魂体投入书中,随着金色大书一起落入了轮回井。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鬼差们才抬起头来。
有抽奖的鬼魂好奇询问:“刚刚那位穿黑衣的冷艳大美女是谁啊?”
“不该问的别问!”鬼差呵斥道。
鬼魂缩了缩脑袋,正不敢再问,却见鬼差悄咪咪的凑到他耳朵边小声说:“那可是阎君之女!”
鬼魂八卦之心顿起:“大人,你不是说那边是重生台吗?阎君之女去轮回都不来抽个金手指的吗?”
“说了不该问的别问!”鬼差再次呵斥。
这次鬼魂很懂行的主动把耳朵凑了上去。
鬼差心想,这家伙挺会来事儿,反正走重生台的鬼虽然不过奈何桥,但一般都会封印在地府里的记忆,说说也无妨:
“前儿鬼神考的录取名单出来了,她考上了小世界的城隍!那可是小世界最厉害的鬼神!
她此去怕是去小世界轮回赴任去了,多少辈子都不用愁,哪用得着这些只能用一辈子的金手指?”
鬼魂听得啧啧称奇:“那她刚刚手里的金书是啥?”
鬼差一秒变脸:“问问问,就知道问,赶紧的,抽完去重生台,别磨蹭了!”
大人物的事儿,他这小喽啰怎么可能啥都知道?还问个没完没了了!
轮回井中,金色大书坠落而下,井中虚空漂浮的金色大书多不胜数,很快就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本了。
云清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灰扑扑的黑布瓦。
她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来,苦笑着叹了口气!
这次的胎中蒙昧时间也太长了些,足足十九年,她才恢复了记忆。
十九年,照理说人生才刚开始,前头的牌打的稀烂她也能挽回。
可耐不住这是1980年初,新婚姻法还没颁布,女子法定结婚年龄还是18岁的时候。
看着床上的喜被和大红鸳鸯的枕巾,云清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没错,她结婚了,去年刚满十八岁,就结了婚。
丈夫是这个年代,顶顶好的结婚对象——军人。
还是一表人才,军功章一堆的军人。
可丈夫刚跟她办了婚礼,还没来得及圆房,就接到命令紧急返回。
他被派往了南部边境。
她跟丈夫结婚前才刚认识,婚事是婆婆主张定下来的,因她是水田大队数一数二的能干姑娘,有一把子好力气,家里地里一把抓,长得也不错。
丈夫只请了半个月的假回来办了个婚礼,结果还半个月只过了一半,他就匆匆走了。
不过短暂的相处里,丈夫依旧给了她最大的尊重,那三转一响和压箱底的一百块钱,就是他最大的诚意。
所以此前云清对这个丈夫是满满的敬重和爱慕,誓要帮他守好大后方,照顾好这个家,让他后顾无忧。
结果才过了一年,就传来消息,她有名无实的丈夫,聂民安同志,牺牲在了南边的战场上,享年27岁。
尸骨无存。
送回来的只有五百元的抚恤金和一等功军功章。
这对聂家是很大的打击,云清熬着给丈夫办完了后事,回来的路上就晕倒了。
这是水田大队顶顶能干的小媳妇人生第一次晕倒,有时候,身体太好也不好,胎中蒙昧总需要点刺激才能抹去。
也正是这次晕倒,她恢复了记忆。
想起来自己是来这个刚诞生的小世界,轮回接手城隍一职的。
小世界没有地府只有城隍阴府,城隍统管一界,负责将阴魂分流输送到主世界地府去的城隍。
得先在此轮回一世,留下灵魂印记,拿到本地“户口”,才好接手小世界,建立自己的阴府班子,成为真正的城隍。
这辈子怎么活无所谓,只要能活到城隍阴府建好,城隍神位临身就行了。
这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过去也不是没有通过了鬼神考的鬼,临了了,太贪恋俗世热闹,浪费了许多时间,死前没能建成城隍阴府登临神位。
云清当然不会犯这个错误,她也不是那些在阴世闷久了啥都好奇的老鬼。
对她来说,这辈子就是要找个轻松事少的工作躺平,努力活久点,多争取点时间把城隍之位拿到手。
总不能老妈历劫回来了,她都还一事无成吧?
所以这辈子的身份处境,越简单越好。
结婚生娃这样消耗精力的事,最好不要。
要忙城隍的事,免不了要成夜猫子,夜里哪有时间造娃?
而且城隍掌生死簿,和人牵扯太深了也容易影响工作不是?
可结果呢?恢复记忆时,她就已经结婚了!
不过好在丈夫又去世了。
虽然有些冒犯,但云清着实松了口气。
保家卫国,英年早逝的战争英雄啊!简直是她这个要在八十年代冒大不违,孤独终老的未来城隍最好的挡箭牌,啊不,丈夫了!
云清双手合十低声念叨:“聂民安同志,莫怪莫怪,你一路走好!”
“老大媳妇儿,你醒了?”掩着的门忽然就被推开了。
“咳咳,妈!”云清立刻“虚弱”的咳了咳。
“行了,老大去了,你就代他的份儿一块儿活着,也别躺着了,再躺人该躺废了,喝了这粥,就起来跟我去地里干活儿吧,忙起来了,就不会伤心了。”
袁大珍说着递给了她一碗稀菜粥。
“谢谢妈。”云清表面十分感动,心里却骂骂咧咧。
干活儿干活儿,前十九年的记忆,除了干活儿就是干活儿,老黄牛也没这么能干!
说的像是她躺了十天半个月了似的,她才躺了半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