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五年的尘埃落定
当屈昂看到何眠从朱岁的牧马人下来时，眼睛都快要冒火了。
恨不得一脚油门，把朱岁的车从何眠家的小院撅出去。
但他又不想被这俩人发现自己，当朱岁抬眼往这边看得时候，他赶忙低下头，打算藏在方向盘下面，谁知道动作太急，面部猛击了方向盘，按响了喇叭。
滴一声，响彻寂静的夜空。
这一次，不想看到都看见了，朱岁认得屈昂的车，他走到屈昂的车窗前，敲了敲：“昂哥！干嘛呢？”
屈昂试图往下面躲，被朱岁逮个正着，正要抬起身子，又碰到了雨刷器的开关，雨刷就那么的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漂移，他愣愣的瞪着雨刷器。
雨刷器摆过去，屈昂看到前方站着的何眠。
两周不见，他又瘦了，憔悴了不少。
没有好好吃饭吗？叮嘱别人好好吃饭的人，自己却不好好照顾自己。
他应该生气的，可现在满肚子都是心疼。
何眠见到屈昂正错愕着，他们谁都没想到两周以后，彼此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两周不见，屈昂不仅没瘦，还胖了一圈，比之前更丰腴了一些，脸颊的肉多了，不见任何颓势，依旧把自己收拾精神利索才肯出门。
与他的生机盎然相比，何眠就太过萎靡不振了，于是何眠别开脸，转向了另一边，装作没有看到他。
旁边就是似笑非笑的朱岁，还有该死的揶揄：“怎么了？用我帮忙吗？”
屈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的来回晃身子，装作在找东西：“哎我操！我车钥匙扔哪儿了？”
朱岁朝他点火开关那里扬了扬下巴：“不是在那儿插`着吗？”
“啊！在这儿呢！”屈昂拍了拍车钥匙，清了清嗓子，“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应该我问你啊，你怎么也在这儿？”朱岁加重了“也”，那个语气好像在说——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破坏我们的美好气氛。
你凭什么这么牛逼！
压下怒意，屈昂随口：“路过——”这种时候急智就很管用了，他灵机一动，“lucy姐就住旁边那条街，我去看看她！你呢？”
“我送何眠回家。”
“……”
朱岁的坦然和他的闪躲形成鲜明对比，屈昂瞬时感到自己心口郁闷，有一块大淤积堵着他，让他抓心挠肝的难受。
“你俩——”在一起了？
这样的话，他怎么都问不出口。
“行吧，那你去看lucy姐吧！”朱岁也不再捉弄他，知道他这性格真要逼急了就得爆，往后退了一步，露出胜利者的姿态。
你凭什么撵老子！
但屈昂又没有在这里停留的足够理由，只得开车离开，他从没有这样灰溜溜的逃跑过，真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朱岁走向何眠，说道：“他走了。”
何眠收回失落的神色，淡淡一笑：“嗯。”
看他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朱岁张开了手臂：“何眠，你可以利用我。”
“利用你？”随即，何眠就理解了他意思，摇摇头，“不行，我不能把无辜的你牵扯进来。”
“我是心甘情愿的。”朱岁朝何眠迈入一步，“你不是想摆脱屈昂吗？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人也可以借给你。”
朱岁白皙的脸露出柔和的温色，让何眠动容，他立即摇了摇头，垂下脸：“不行，你是他的朋友，我不能——”
朱岁往下弯了点腰，毕竟比何眠高出一大块，何眠一低头，要想跟他说话，就要放低身姿：“现在，我已经是你的朋友了，何眠，让我帮你吧。”
从没有人跟何眠说过这样的话，何眠差点就要被说动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朱岁看呆了。
屈昂突然走了过来，毫无预警的插入两人中间。
“屈昂你干嘛！”
“我手机找不到了！”说着，还真煞有介事的弯腰四处去找。
朱岁真不想揭穿他，刚刚他的车停的离这里有五十多米的距离，怎么就上这儿来找手机呢？手机能掉这儿吗！
“屈昂你——”朱岁头一次见到这么厚颜无耻的屈昂，从小长大，这家伙只向外界展现他的优雅和迷人，什么时候像个熊孩子一样讨人嫌了？
“你抬抬脚！”屈昂推了推朱岁脚脖子。
刚刚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美好气氛都毁于一旦，朱岁气得鼻子都歪了，但在何眠面前又不好发作，全程憋气。
草你大爷的！
朱岁心里暗骂，掏出手机，给屈昂的电话打了过去，不出意料的，铃声从屈昂的大衣兜响起。
“啊！手机在这儿呢！怎么会在这儿呢！奇了怪了！”屈昂一边嘟囔一边给自己铺台阶下，疾步离开，还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谁也不看，相当入戏。
何眠看着他那一出出一幕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好气又好笑，就那么滑稽。
有这喜剧天分用在表演上多好。
“何眠，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看着屈昂的背影，朱岁突然有感而问。
屈昂啊——
没感情的机器人，太过理性，脾气不好，点火就着，颜控，经常脱线，经常挂机，散漫，不着调……
这种人，你喜欢他什么呢？何眠。
朱岁不禁怀疑何眠的眼光，何眠啊，哪哪都好，就是眼神不好。
他转过脸，去看何眠，却只看到一个怔愣当场的何眠。
何眠突然发现，当同样的问题甩在自己面前时，他竟然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是他喜欢了五年的人啊！
屈昂无可挑剔的外表，优秀的身材，理智，自我，我行我素，自由自在的精神内核……
所有这些的优点，却没有一个是他要说出来的、喜欢的——因由。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欢喜，希望每天都见到这个人，只要接到他的电话，心就砰砰乱跳，激动的手机都握不住。
见到他之后，手机也不想玩了，就想看着他，单纯的只想看他，游戏也没了兴趣，短视频也没了吸引力，没事就翻看他的朋友圈，每天看他的朋友圈成了一天的必要工作，甚至是精神食粮。
这样的喜欢，怎么用一两个字形容呢？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他终于领悟到了那天屈昂的心情，原来，那人是真心的喜欢着自己！
这个发现，轰鸣而起，一下子把他撼住了，心口突突的震着。
“何眠？”
朱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此近，却很远，他充耳不闻，抬眼看向四周，所有的景色都变了，漆黑的夜空可爱了起来，就连那个垃圾箱也生动了不少，世界仿佛都为了他而美好——
他转身朝着屈昂的方向走了过去，起初脚步是慢的，每走一步都艰难，可他越走越快，越走越急，步子越来越轻快，甚至开始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想去见屈昂，见到了他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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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条街之后，屈昂真的遇到了lucy姐，今天的lucy姐还算正常，老样子，穿着正装，见到他就像见到了自家的儿女，打招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落魄？
lucy姐不敢相信这样的字眼会用来形容向来精神奕奕的屈昂，赶紧把形容词切掉了。
这种话屈昂可听不得，会炸毛的。
不过此时的屈昂，只有这个词最配了，向来注重最注重形象的人，衣领歪了也没注意到，大衣扭到了一边，他原本的圆眼睛耷拉成一条线，两个肩膀也不再支棱着，往下一垂，男模般的自傲腰板，也没挺直，弯腰塌背的。
“姐，你家有酒吗？”
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酒有都是！不过你不是开车来得吗？喝酒怎么开车？”
屈昂现在的心情极为沉重，沉甸甸的压着他的脊背，他伸手往怀里的衣兜里一掏，打算来根烟，也忘了问一下眼前的女士介不介意。
一贯的绅士作风都丢了。
他没掏出烟，而是掏出了一个u盘，这才想起这是他哥在高尔夫球场给他的行车记录仪录像。
当时他没明白屈彬把这个给他的意图，现在想想，也许是为了警告自己远离何眠，想到何眠，他猛然一惊，对了这里应该记录了何眠那天在迈巴赫前面的场景，他突然就很想看了，非常想看，可他现在没有电脑，于是询问lucy姐：“姐！有笔记本电脑吗？”
职业经纪人怎么可能不随身携带笔记本呢？
lucy姐点点头：“有的，在我车里，我给你取过来。”
很快，lucy姐就把笔记本拿过来了，往屈昂跟前一放，屈昂把u盘往里面一插，翻到那天的日期，点开——
这个年纪的女人最受不了任何引发好奇的事件，lucy姐凑过来问道：“怎么了？车让人划了？还是遇到碰瓷的了？”
屈昂没回答，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很快就看到了，看到茫然无措的何眠站在自己的迈巴赫旁边，许久许久，四下张望，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无助和彷徨，而这个人始终坚信着屈昂能够回来，屈昂知道自己那天根本不可能回去。
但是这个人就那么执拗，傻傻的等着——
哪怕那是无望的——
然后是后车司机过来找茬，司机的话语肯定不怎么友好，何眠受了很大的委屈，被拉扯了，紧接着，就像他哥讲的那样，何眠突然蹲下身抱住自己哭了，视频没有音源，听不到声音，但是他却结结实实听到了何眠的痛哭失声，从屏幕里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那个人从未在自己面前哭过，却在这时哭得像个失去了全世界的孩子。
就算是八核大脑，现在也不好使了，再也无法分析数据，他只觉得心比脑子先行一步的痛了，很痛，一开始是针扎，然后是用手揪，接着是用锤子砸，愈来愈痛——
几乎喘不上气。
屈昂看着视频最后，何眠瘦弱的身躯离开了车，向远处走去，渐行渐远，宛如融入漆黑里，再也不见了，心揪成一团，说不出的难受。
lucy姐盯着屏幕，行车记录仪拍摄的人脸不是非常清楚，但她却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可又叫不上来名字，也没有见过这人的印象，正困惑着，一转头看出屈昂脸色不对，关切道：“屈昂！你怎么了？”
摆了摆手，他合上笔记本，交给lucy姐：“没怎么。”
lucy姐见他那个脸色，面部的表情好像被千军万马踩过了一样，难看的要命，lucy姐这样的聪明人一眼就看出，究其原因都是来自视频里的这个瘦弱男子，问道：“这人是谁啊？”
就这么简单一句，屈昂却哑然，答不上来。
炮`友？
床伴？
还是恋人？
好像什么都不是，又好像什么都是。
“屈昂，你没事吧？”
“姐你回家吧，太晚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可你这样——”
“没事。”
“那我让你哥来接你。”
“不！千万别让我哥接！”屈昂立即否定她这个建议，这件事不能让他哥知道，他了解他哥是什么揍性，这事儿要是闹到他哥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吧我一会就好了，就坐会儿，抽根烟，你快回家吧！”
再次被催促，lucy姐也不好再跟他推拉，男孩子么，总要给他留些面子，就算是硬撑着，也要自己咬牙过去，耸耸肩，她拿着笔记本转身离开了。
lucy姐穿着高跟鞋，鞋面有点脏，她走路就习惯性的往脚面瞅，也没注意，迎面和一个人擦肩而过，那人似乎很急，像是在找着什么。
她也就没再关注，抄了一条小路，往自己家的公寓方向走去。
因为跑得太急，何眠并没有多注意刚刚与自己擦身走过去的女人。
当何眠找到屈昂的时候，他正坐在道牙子边，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正低头盯着地面上的刚冒头的青草芽子，不知在发什么呆。
何眠从未见过这样的屈昂，就像被人遗弃在路边等待被收养的小狗狗，那么可怜。
跑了太多的路，他气喘吁吁的，用呼吸不匀的声音唤了一声：“屈昂——”
听到何眠的声音，屈昂快低到胸口的脑袋，啪一下抬了起来，愣愣的看着何眠，难以置信何眠竟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何眠？”
“嗯。”何眠笑着看他，满面都是喜色，却带着欲哭的矛盾神情，一对浓眉往上涌动，一双眸子亮得可以驱散所有阴霾，就是那样的一双眼睛，不吝啬他的温柔，还要藏着力度，深埋着他的强大勇气。
“屈昂我——”何眠刚说三个字，不等他说完，突然被跳起的屈昂一把搂住了，那个拥抱，是用一只胳膊环住他的肩头，另一只胳膊轻轻托住了头。
“我会接住你的，何眠，我会接住你的，我会——接住你的！”第一句是他在说服自己，第二句是他在说服何眠，第三句是他在对老天发下的重誓，像是在昭告全天下。
五年，五年的尘埃落定。
终于，神给了何眠万般的苦和痛，却好不容易心疼了他一次，把屈昂给了他，何眠小心翼翼，伸出犹豫的双手，悄悄地环住了屈昂的腰际。
“以后你要离朱岁那家伙远点！”刚一确定关系，屈昂立马宣誓所有权，清除所有障碍物。
“朱岁！”何眠这才想起来被遗忘在一旁的可怜朱岁，赶忙拿起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朱岁接起来了，那边是朱岁焦急的声音。“何眠，你在哪儿？”
“我——”
话还没说，电话就被屈昂抢走了：“他在我这儿，以后你嫂子就不用你操心了——”
现在求朱岁的心里阴影面积。
直接挂断。
“嫂子？”何眠头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惊愕了半天，“是在说我吗？”
屈昂下巴垫在何眠的肩头，一扫刚刚的萎靡，容光焕发，开口：“何眠——”
何眠仰脸看他，见他满面春光，喜滋滋的，期待着他能说出句我喜欢你一类的甜蜜语句，谁知道他一张嘴却是：“咱俩开`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