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云隐仙派

    师爷在破败的关帝庙遇到虚灵道人之后，一门心思练习黄牛黑驴之法。仅一个月的时间，他的伤就痊愈了。师爷之前也接触过不少道士，但那些道士要么是只会风水命理，要么就是沉迷做法事，像虚灵道人这样的他头一次见。他深信虚灵道人是得道高人，萌生了跟他学道的想法。

    他去纯阳宫门口找虚灵道人，可打听了好几天，人们都说自打去年腊月之后就没再见过他。师爷很失望，犹豫之后，决定先去西安。他一边算卦赚点食宿费用，一边前行。这次他选择先一路向西到吕梁，从碛口古镇坐船，沿着黄河南下到了风陵渡。从风陵渡过黄河就是潼关。山河表里潼关路，过了潼关再往前走就到西安了。

    他从风陵渡要过黄河的时候听到一个消息，朝廷跟八国联军议和了，要赔好几亿两白银。师爷见朝廷这样无能，明白这世道好不了了，也就彻底断绝了继续当官的念头，他决定去王屋山。因为在榆次城隍庙的时候，他听到虚灵道人让那俩叫花子朋友去王屋山的张老庄。他想，找到张老庄或许就能找到虚灵道人。

    晓行夜宿，一路风尘，师爷从风陵渡到了王屋山。他在山里转了一个月都没找到那个张老庄。失望之余，他决定在山里各个道观转一转，或许能找到有道的高人呢，他如是想。

    王屋山自古就是道教重镇，全真道兴旺的元代，还曾出了苗道一和完颜德明两位全真掌教，后来全真道龙门派的中兴祖师王常月也是在王屋山得到的大道传承。

    从山脚下的大阳台万寿宫，到山顶的无极玄穹宫，王屋山大大小小的道观有几十座，他逐一探访，最后发现那些道士除了念经什么都不会。他很失望，准备离开时，看到一个放牛的小孩。

    小孩牵着一头黄牛，边唱着歌谣边往紫薇宫旁边的山谷里走。牧童歌谣里有这样的词：玄毛遍体鼻初穿，欲制难为不着鞭。牧童牧童须尽力，鼻中引索再劳牵。

    师爷听到这词不由来了精神。这词是禅宗牧牛颂里的颂词，里面蕴含了修炼之法。一个放牛的小孩怎么能懂这些，这一定有蹊跷。他就悄悄地跟着小孩往山谷里走，走了大概十来里地，前方突然变得开阔起来，一座村庄出现在眼前。这时小孩发现了他，牵着牛过来问：“你干嘛跟着我？”

    师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孩：“张老庄，怎么了？你来找人吗？”

    师爷大喜，连连说是，还没等小孩再说什么就大步走进了村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他在村中看到了之前救过他命的两个花子。这时他才知道了俩人的名字。他们一个叫胡玄黑，一个叫赵元黑。

    师爷奇怪，问道：“你们名字怎么怪怪的？”

    胡玄黑说：“这是师父给起的。”

    赵元黑附和道：“对，这是白云门的规矩。”

    两人所说的师父就是虚灵道人。虚灵道人离开榆次后，去了天台山云游，之后也到了王屋山。他收了那俩花子做徒弟，并给他们改了现在的名字。

    听两人说虚灵道人就在这里，师爷很开心。他立刻要求俩人带他去见道人。两人说道人正在天坛上等他。他俩说的天坛就是无极玄穹宫。这无极玄穹宫在王屋山的天坛顶上。

    师爷看了看天色，已经是下午了，要是从张老庄走出峡谷，再从紫薇宫旁的山路爬到山顶肯定就天黑了，他有些犯难。玄黑和元黑看出了他的担忧，他们表示，还有一条近路能上山。

    两人说的近路居然是天坛顶后山，那里的山崖陡峭，根本就没有路。让师爷惊讶的是，玄黑和元黑就跟猿猴一样敏捷，不一会就爬到了半山腰。师爷打仗许多年，翻山越岭是正常事，他也不甘人后，卖力跟着。眼看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到了山顶。

    到山顶之后，元黑和玄黑就下山去了，让他独自等虚灵道人。

    师爷没有进道观，他站在道观外的看台上俯视着王屋山的景色。时值日落，一轮红日高悬在天空，晚霞万丈，大地一片苍茫，远处的黄河犹如一条黄龙，在霞光中委蛇前行。看到这景色，师爷心中的俗念顿时消散了。他想起了李白的诗：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

    李白说的天坛就是王屋山的天坛顶，只是当时还没有眼前这座无极玄穹宫。

    师爷浮想联翩的时候，虚灵道人从无极玄穹宫中走出，他还是算命先生的打扮。他对师爷说：“沈擒龙，我等你好久了。”

    师爷见到道人就磕头：“道人慈悲，求赐我不死之方。”

    虚灵道人笑了：“不死之方家家都有，只是世人不悟而已。”

    师爷：“求道人赐我金丹秘诀。”

    虚灵道人走到了看台边上，边观景边说：“谁告诉你长生不老必须靠金丹？”

    师爷：“古来得道者全靠内丹而成圣。”

    虚灵道人笑道：“内丹之术是另立乾坤，再造性命，是靠身中神炁修炼达到阳神出体的功夫。除了内丹术之外，我道门还有更了不起的功法，可以炼质成圣，肉身飞升。”

    师爷有些懵，追问道：“这是什么方法？”

    虚灵道人说：“你别急，我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告诉你。首先我要告诉你，我们是一个什么门派，我们的渊源在哪里。”

    那天在王屋山顶，虚灵道人给师爷讲了一个隐秘门派的渊源，这个门派就叫白云门，也叫白云洞天。

    道法在中华大地上已经有了几千年历史，从黄帝时代，大道就有了明确的传承，这就是道门传承。到了东汉，道门中的许多杰出人物比如祖天师，他们成了道团五斗米道团，形成了道教。道教蓬勃发展，后来又有了许多道派，比如上清派，灵宝派，楼观派。再到了金元时代又出现了全真派，真大道，太一道等。到了明代，朱元璋整合了道教，把上清，灵宝等道派归到了天师道，也就是正一派。真大道，太一道逐渐消亡，并入了全真道。这就形成了道教目前两大宗派正一派和全真派。

    人们习惯把这两派的修炼者称为道士，而在道门里面，他们则被称为教门中人。因为除了道教内部的之外，在宗教之外一直还存在许多修炼者，他们被称为教外之人。很多伟大的修炼者都是是教外之人，比如钟离权，吕洞宾，陈抟等。

    为什么会有教外的道士，道法的传承从来不看身上穿什么衣服，而是看修炼者的品德和根器。许多穿了道袍的并不一定有资格获得道法，不穿道袍的不代表不能承接大道。当道法没办法从教内继续传承下去的时候，就一定有教外的道门中人来延续传承。

    白云门就是从教内传续出来的一个隐秘门派。他的传承最早可以追溯到南北朝时代，但是历代白云门的修炼者都不再进入教门做道士，而是以俗家人的身份来修炼。

    后世都把张三丰一派称为隐仙派，而真正的隐仙派绝对不会出现在任何书籍文字上面，甚至连教门中人都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至于他们修炼的方法就更是没有任何外人知道，白云门就是这样的门派。

    白云门从开始传承，就遵循着潜修密炼的规矩，从来不对门派外面的人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一旦入了门，师父就会把门派的来历说清楚，并要求传承者按照规矩以隐秘的身份去修炼。

    为什么要这样？这个门派存在的意义就是不让道法断绝。也就是说，道教的宗派或许会消亡，但是道法不会，会有像白云门一样的门派继续传承。

    白云门是道门的里子，因为这个门派掌握所有的修仙核心方法。这些方法分为两大部分：一是五十三神仙金书，二是白云丹法。

    五十三神仙金书是上古传承下来的修炼秘法，不必内丹就可以炼质成道。白云丹法就很好理解了，白云门的内丹之法。这一派的内丹法跟其他门派不同，有很多匪夷所思的手段，但是都很简单平实。

    除了这些核心的功法之外，白云门继承了古代道教几乎所有的炼养方法。比如导引，服气，统称为炼形之术。师爷学的黄牛黑驴之法也是这些小术中的一种。这些炼形之术跟大道没关系，但是可以延年益寿，在白云门里被称为养命下法。五十三神仙金书和白云丹法则是超脱之大道。

    白云门传承了一千多年，但是人数很少。因为每一个得了传承人只能传三个徒弟。白云门入门之后师父会给起道号，赐信物。道号很特别，男性道号当中有一个黑字，女性道号里则有一个白字，这叫黑黑相传，白白相付。信物是一块白玉做的牌子，这块牌子上面刻有白云弟子的名号和一道灵符。这块牌子还是法器，能镇压妖邪，因此被叫做白云玉印。同门之间确认身份，靠的就是这块白云玉印。

    千余年来，白云一门的弟子隐秘处世，他们身在各行各业，有做官的，有经商的，有教学的，还有游走在市井中算命的，但是都以匡扶正义，剪除妖邪，传承中华文化为己任，延续着汉文明的薪火。

    虚灵道人是清末白云门的传人之一，他游走四方，以算命的身份为掩护，在寻找可以传承的弟子。胡玄黑和赵元黑已经被他收入门内，师爷则是他第三个徒弟。他给师爷起名叫沈云黑，又号松云道人。

    从那后师爷就自称松云道人，他接受了虚灵道人传给的白云玉印，在王屋山张老庄秘密修炼，他的两位师兄胡玄黑和赵元黑则是他闭关的护法。因为修炼道法讲究法侣财地。闭关一定要有道侣做外护，不然很难成功。

    胡玄黑和赵元黑两位师兄修炼的是白云丹法，而松云道人修炼的则是五十三神仙金书。五十三神仙金书必须在密室修炼，与丹道不同，他的方法世人难知。他在张老庄密室里修炼了十二年才修成。

    十二年后，松云道人离开了王屋山，他要游走四方，传承白云门的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