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年不见的老道爷
李长生闻言一愣，心里不由自主的发毛了起来，不知怎的，从小时候就有种感觉，他很畏惧他面前的师兄。
他的师兄对他很好，这点没的说，从各方面的好，无微不至，仿佛能够知道李长生的心里在想什么，哪怕是一点轻微的情绪波动，师兄也会察觉到。
可是李长生总是会在师兄面前感到不自在，这并不是孩子对长辈权威的恐惧，因为李长生面对自己父亲的时候也很紧张，但是根本不是这种的畏惧。
一种仿佛更高纬度的生物对于低等生物的本能压制。
李长生眨眨眼，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叹了口气，长长的睫毛在跃动中产生的阴影平白给李长生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压抑。
如同从昨晚到现在心头的阴影。
张灵运看到李长生这副表情，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
“啊，师兄，这十年确实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我都会慢慢讲给你听，不过我现在也想见老道爷，咱们一起去见他吧。”
李长生打了个哈哈。
这并非李长生想蒙混过关，也不是要对他的师兄隐瞒什么，他这次回来就是要向善渊道人与张灵运寻求帮助的。
张灵运也知道，李长生必定会实话实说，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并且也有关长生的事，自己的师叔都是格外上心，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亲自过问，所以，不论从那种角度来说，现在要带长生去见师叔。
张灵运点点头:“好，走吧”
两个人在山间漫步着，一个身材高大健硕，尽显年轻人的桀骜不驯，一个也是身姿挺拔，不怒自威，哪怕是阴阳道袍也遮不住其威严。
现在正是盛夏，天光灼热，可是在这山中却是清风徐徐，听着树林中传来的波涛之声，感受着山间清风，跟在张灵运身旁的李长生松了一口气，起码在见到张灵运的那一刻，他的内心确实松了口气。
这师兄弟二人并没有因为刚刚的隐瞒而沉默，反而是张灵运不断地询问李长生这十年来的大小生活琐事，什么吃饱穿暖，体寒天热，生活是否开心诸如此类。
李长生一开始还能笑着应对，回答吃的好，睡得好，住得好，什么事都很开心。
可是渐渐的，李长生不再讲话，也不再笑，内心中逐渐被酸涩填满。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程度的关心了。
李长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
父亲在小时候忙于工作，顾及不上他，他就被交给爷爷奶奶抚养。
李长生十二岁时奶奶去世，为了不给爷爷添麻烦，于是就被送进了体育学校。
至于过得好不好，只有李长生自己知道了。
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虽然他父亲于爷爷从来没有在生活物质上短过他一丝一毫，甚至他的吃穿用度都是比旁人强上一节。
可是毕竟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在需要有人教导陪伴的时候却一个人外出，远离家庭，每日繁重的训练与乱七八糟的恶心事为伍。
李长生现在没变成一个横七扭八的问题少年真的是个奇迹，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李长生爷爷奶奶在他幼时的教导。
张灵运听着李长生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叹了口气，暗自想到:“李霆光怎么搞得，照顾不过来直接送到山上我们教，非得自己瞎捣鼓，师叔也是，当年说什么也不让我接这孩子上山常住，唉！”
是的，张灵运早就想把李长生带到山上了，因为他知道李长生是有修炼天赋的，并且根骨十分不错。
他当年多次想要教李长生传道，可是每次都被自己的师叔给阻止。
他非常不理解自己师叔的行为，自己师叔他老人家对长生那么重视，只要李长生在山上，不能说时刻亲自陪同，也要分出神念来观察长生的行动，杜绝任何危险。
并且还在李长生不知道的情况下在李长生的身上设下护体神咒，保护李长生不在山中时让其不被邪祟侵害。
这可是善渊道人的护体神咒啊。
这含金量，说白了，只要不是传说中的鬼仙妖仙出现在现实，其他妖魔鬼怪都得绕道走。
可都这样了，自己的师叔愣是不让自己教李长生修炼。
要知道，修炼是一生的事，并且开始时间越早越好，真正传承有序的大门大派一般都会在有修炼根骨的孩童三岁时正式传功，引导他们踏上修炼之路。
如果因为一些体质原因或者其他没发现的好苗子，那么也会在十岁之前完成这一过程，一旦达到年龄大了，十五六的孩子再想修炼已经是错过了最佳修炼时间，哪怕是传功成功，成为修炼者，以后的路怕也不会好走。
李长生如今已经19岁了。
张灵运自己也不止一次的询问过善渊道人，可是每次得到的答复是:“还不是现在。”
次数多了，张灵运其实也有了自己的猜测，其实师叔也想要教长生修炼，可是他因为某些缘由不能教，至于师叔说的“还不是现在”，恐怕这个“现在”，连善渊老道都不清楚，或者是拿捏不准。
张灵运暗自叹了口气，同时又下定决心，打算这次长生回来，说什么都要传给长生修炼法，让长生正式踏入修炼界。
虽说李长生如今已经是错过了最佳修炼时间，可是所谓“最佳修炼时间”，对于张灵运这种级别的高手来说，也不过是仅供参考。
李长生本身的资质在张灵运看来也是十分不错，当年刚刚见李长生那会还以为是自己师叔出门云游找到的好苗子，要亲自培养，张灵运的眼光自然是十分毒辣，他觉得“不错”，那肯定是不仅仅“不错”。
李长生这会说道“师兄，什么时候到啊？”
“快了快了”
张灵运说着，随即，脚下就微微闪起金光，当然，李长生没看见。
李长生突然觉得有点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李长生就觉得自己身边的风景产生了变化。
他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山体，自己好像出现在了一个裂谷中，纵向的山谷上老树古松盘根错节，树皮开裂如同龙鳞一般，而就在自己面前的山体中，出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巨大长生殿。
不远处，则是一个类似于湖的深水潭，水潭的周围开满了奇花异草，这些花草李长生只在这里见过，在外的十年里李长生在外界根本没有见过类似的花草，一株也没有。
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李长生已经十年没有回到这里了。
李长生呼吸感到急促，胸中酸涩，喉头发紧。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师兄，而张灵运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粒葡萄塞进嘴里，满脸得意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看吧，师兄没骗你吧，一会就到了。”
李长生干涩的问道:“师兄，老道爷就在这里面吗。”
张灵运点点头:“然也”
李长生笑出了声:“还拽起文言了。”
“快进去吧，老头子从几天前就念叨你了”
李长生在听到快进去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如同兔子一样嗖的一下窜了出去，根本没听见后面的话。
记忆中漫长高大的台阶，现在也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几步路，严肃的大殿也充满了亲切感。
刚到门口，李长生就迫不及待的大喊起来“老道爷！老爷子！老头！！！”
大殿深处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这呢。”
李长生跨过高大门槛，连呼吸都不顺了，直直的绕过大殿中的雕像，朝着大殿深处的侧门跑去。
长腿迈开，很快就到了侧门前，李长生二话没说闷头就往里冲，可是他忘了一点，他太高了，这会的他已经不是九岁时的小崽子了。
“咚”
李长生的脑袋狠狠地撞到了侧门的门廊上。
李长生抱着脑袋跪在了地上，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可是李长生眼里含着泪，嘴里咧着笑，抬头向前看去，只见面前盘着一位高大的老道。
这老道一身宽大的灰白色道袍，白发，白须，白眉，左手的臂弯里搭着一把拂尘，头发只用一根普通的桃木发簪别着，正满脸笑意的看着李长生。
李长生一手撑地，一手扶额，脸上挂着愣愣的笑，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似乎想要压住头上的疼痛，也似乎想要掩盖住自己此时的狼狈，但是眼神闪亮的看着前方的老道。
这老道正是善渊道人，崂山的太上掌教。
李长生与善渊老道已经有十年没见了。
不知是刚刚脑袋撞的太狠，还是太过激动，李长生用发颤的嗓音开了口。
“老道爷，身体可还好吗”
善渊老道闻言笑意更浓。
“挺好，每天摆弄摆弄花草，钓钓鱼，有事没事去前山逛逛。”
“你呢，小长生，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大长生了，个子都已经这么高了，平常买衣服能买到合身的吗？”
善渊老道说着，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
李长生感觉头顶一阵清凉，胀痛的头顶顿时不再疼痛。
但是李长生仍然眼含热泪，声音颤抖更甚:“我，我也挺好的，能买到，也都挺合身的，就是一个人出门上学，挺想家的，也挺想你和我师兄的，我，我……”。
李长生已经哽咽了起来，面对前面这位十年不见不似亲人却胜似亲人的长辈，这十年的委屈都爆发了出来。
李长生说到底还是个半大的毛头小子。
纵使他平常在其他人面前可以用高大的身形与严肃的表情来伪装自己，可是到了真正关心自己的长辈面前，却也还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孩子。
已经站在门口的张灵运默默地叹了口气，更加坚定了自己要教李长生修炼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