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话说翠兰让张二进来。四下里望了,屋子与原来并没有什么两样,就是空旷了许多,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张二心想:“她比以前憔悴了好多,有了白头发。”翠兰拉过仅剩的一条板凳,而自己坐在母亲的床边,小声说道:“小二哥被征兵的带走了。”张二道:“征兵的不是都会补偿家属吗?怎么家里如此贫困?”
翠兰道:“我之前去问过了,但官府只是叫我等通知。一起被征兵带走的都没有银子,而一直吵着要钱的都被丢出城外了。”张二大吼:“这不说话不算话嘛!你等我去找他们理论!”翠兰赶紧拉住他,让张二小声点,母亲还在睡觉,继续说道:“之前也有一户人家的儿子去理论过了,但结果也没讨到什么好处,还被当兵的被抓走了。”
张二懊悔:“被抓去时心里还想着国家肯定不会骗人,结果都是群吸血鬼,早知道就不读那四书五经,说不定没读过书的看局势比我还要清楚透彻。”问道:“没了男人,你们要靠什么过活?”
翠兰道:“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嘛。早上天没亮就起床,先把娘和儿子收拾好,就出门种地,虽然不多,勉强能吃饱,还算不错。中午和晚上回来洗衣服做饭,娘的话醒着会做些女红填补家用。”
张二听说,将板凳凑近,看着她的肚子,问道:“哪来的儿子?你怀孕了?”翠兰扒拉开床边的被子,只见小东西睡在里面,被母亲的手轻轻罩着,脸红扑扑的,呼吸平稳,听得说道:“前几个月在地里生的,七斤多。”张二脑子懵了,难掩激动,想抱又怕吵醒儿子。尽管兴奋还没有忘记,心想自己不是才走了几周吗?怎么成一年了。
压抑住内心的喜悦,张二小声问道:“叫什么名字,几月份生的?”看向墙上的日历,康复十三年,农历的九月十七号。翠兰道:“六月份生的。没有随便给他起数字,叫的归家,张归家。”张二点头,口里连连道好。
直到晌午,母亲和儿子醒了,吵着要吃饭。张二向母亲作揖,道声:“相扰。”介绍完自己,母亲点头。翠兰抱起儿子喝奶,他便去厨房忙活。只见柜子里的蔬菜大米只剩一点,就抓一把米,煮了锅粥,择了几片叶子,炒了小盘菜。勉强招待下一顿后,翠兰去洗碗,他便从怀里掏出一对簪子。走过去插一个在翠兰头上,另一个将手摊开在她面前,张二说到:“一点心意,拿去换钱吧。”翠兰一看,只见那簪子上的玲花精美,巧雀如生,便知价格不菲,连忙道:“这可使不得!”张二说道:“小二哥还活着,他只是暂时回不来,这是他托我给你的。”
翠兰大惊道:“是小二哥叫你送来的!”张二点头,继续道:“一会你带我下地吧,我晚上再走。”翠兰拉住张二,说道:“王五七,带我去见小二哥,就算是死,我也要再见他!”张二郑重道:“嫂子你别急,小二哥也跟你一样,他就算死也会回来。”安抚好翠兰,张二把碗洗了。走到门边扛起锄头,见人不在,回头看时,只见翠兰正小心翼翼的将簪子用手帕包好,放在箱子里挂上锁。
且说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相隔得有十米多远,还是躲不了话题。出得郊外,到了田地,现在正值夏季,烈日当空。那些征兵时故意饿瘦的汉子们都长回来了,他们脚边堆着筐,没一会儿就盛满了蔬菜水果。张二简单环顾了,不满道:“这地怎么少了这么多?”翠兰不语,他便凭借记忆画出个大概。碰到那吃完午饭回来干活的农夫,上前拦住张二道:“你干什么!”张二道:“还能干什么,这地是张家的!”农夫道:“你放屁!那么明显的线你没看着吗。”张二道:“张家五亩地,现在就剩两亩,你这是在欺负张家没男丁是吗?”
上前理论,心想:“原来的身体看农夫还要再长半个头,现在居然能鼻孔对着他。”警告道:“我是小二哥的兄弟,过来帮嫂子种地,敢拦我的,把你们当猪肉剁了。”农夫被吓到,减小底气,辩解道:“我看她一个女人,给她减轻点工作怎么呢。”
张二一改表情,笑道:“原来是这样,三亩地那以后你每个月就送五筐菜来吧。”农夫大吼:“凭什么!又不是我一个人占三亩,王家还不是有!”农夫一指,张二看去,只见王家的男丁头都不敢抬,被点名后更为忌惮,乖乖的把地还回去了。
翠兰觉得好笑,前几日那两人还猥琐的盯着自己,威胁说:“要是敢不把地让给我,就把你家房子烧了。”张二也深知自己在两人手里栽过不少跟头,丢下锄头,一手提溜一人衣领,两人不顾反抗,跟小鸡仔似的被拽走。
翠兰捡起锄头,继续干活,半个时辰后,张二才回来,握住她的手,说道:“歇会让我来吧。”翠兰摇头道:“没事我不累。”还是在张二的坚持下败下阵来。因只有一把锄头,她就坐在旁边,看男人健硕的肌肉拉扯,古铜色皮肤在阳光下发光。
没欣赏多久,翠兰揉揉眼睛,心想:“我看错了吗?怎么总觉得王五七皮肤里有东西在爬呢,一眨眼又不见了。”
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翠兰将张二送至村口,摆手送别,她说道:“帮我转告小二哥,我还在这里等他。”张二点头,嘱咐她别在外面逗留。回到地牢后,他变回原来的模样,跑回住处找到小道童,说道:“我要回去。”道童点头道:“随时可以,现在就走能赶上次日晨曦。”铁锅也在这里没走,他咂吧口茶,道:“小二哥,走前先吃一顿,让我们为你饯行吧。”
张二拒绝道:“翠兰还在等我。”铁锅上前揽过他的肩膀道:“就一顿饭而已,不至于吧。回去问起就说是男人的应酬,敢闹打一顿就好了,毕竟这么不懂事的女人不打不行。”因忌惮铁锅突然发疯,张二妥协道:“就陪一个时辰。”铁锅大喜,安排侍女准备美酒佳肴。
可一顿饭下来,铁锅却吃得格外憋屈,只因找不到下蛊的机会。侍女不听话不把蛊放入菜里,道童又在一旁提醒张二别喝太多。这下他明白自己地位欲坠,但又不好发火,只得一口气喝得脸红脖子粗,口里骂骂咧咧。张二看时间差不多了,背身想走,铁锅叫住他。道童察觉他情绪不对,让张二赶紧离开。
铁锅大吼道:“我说不准走听不见嘛!”跑到厨房抄起菜刀,抓住侍女的头发,把她拉出来,刀刃指了张二,又指了道童,最后放在侍女脖子上。张二赶紧劝道:“铁锅你冷静点。”铁锅打开培养皿,指着里面的子蛊道:“吃了它,我就放过这女的,也让你走。”张二道:“铁锅,皇帝都不允许我活着,如果我出去后大肆宣扬你的事,不光你,官府都不会放过我。而动乱时代,我又能逃到那里去,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你的苦衷我也知晓,你不过是想活得轻松点,这是对的,我都懂。”见他迟疑,张二又努力吹嘘,把他捧成天下第一威武神君,才让其放下刀,说道:“我把你身上种的蛊给你刮了再走吧,用不了多长时间。”张二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