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是黑白照片，四合大院正中间坐着赵永棣和夫人，再往左右分别是赵青霰和夫人唐薇，唐薇怀中抱着一个男孩，面容潇洒周正，西装革履，小小年纪自有一番风流。
照片中还有三位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三人挨着坐，最边上梳麻花辫的女孩怀中抱着一只长毛小狗。
没人再反驳了，被唐薇抱在怀里的男孩，不是赵永棣的孙子是谁。
按照常理，这种大家族拍照片，孙辈一般是被爷爷或奶奶抱在怀中，而且从照片来看，唐薇与赵老夫人椅子之间隔着道不尴不尬的间隙——不免让人猜测，赵家孙辈的不为众人知或许不是低调，而是不被接纳。
“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觉得吗，照片里的男孩和那位赵先生蛮像哦，我有拍他照片，你们看。”
“真的有点像哎。”
“虽说变化大，但这种气质，真是难找第二人啊。”
“意意_ee亲爱的有点过分了吧，认识赵家公子都不跟我们介绍呢”
“我查了下，他好像叫赵以鸿对不对，目前在h大任教，履历金光闪闪，而且今年刚回国啊，之前都在国外呢/大拇指意之厉害！”
“默默补充，赵以鸿还是顾正尧的导师他课题组首页有顾正尧的照片”
“笑死，怪不得顾正尧整个人傻掉，一转眼未婚妻和自己导师订婚了（没有别的意思哦，单纯针对顾）。”
“是洋葱新闻都不敢写的那种大乌龙btw意意牛批！”
林意之：“”
这些人真应该改行做情报工作，也就一个小时不到，几乎已经把有关赵以鸿的里里外外真的假的都摸得清清楚楚。
再往下看，都是一些站在林意之这边夸她干得漂亮的话，中间也夹杂着三两句名为关心实则暗讽的意味不明。
“emmm宝贝还是慎重点吧，毕竟婚姻大事意意_ee，虽说赵家唐家都是名门望族，但是到现在为止两家都没公开认领过这位赵先生哎”
“9494！补一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一个扒唐薇的报道，据说当年唐薇离世其实是因为染毒戒不掉才不管怎样，这是红线吧？？？连这种都敢沾的家族还是离远点吧，我个人还蛮怕的。”
“啊？这是能说的吗？？？吓死/惊恐脸”
都是些阴阳怪气的话，看得林意之心烦。
她皱眉，纤细手指噼里啪啦敲击手机屏幕。因为不悦，脸颊和耳尖一片躁红。
“小报看来的消息就不要误导人了好不好，说唐薇涉毒的姐妹真不怕接唐家律师函吗？还是说你们惹得起唐周秀瑛女士？”
这话很有震慑力，群里瞬间鸦雀无声，半晌，一开始提这件事的女生委屈巴巴：“所以我说是看来的消息嘛，而且我们这是私人小群，有谁会跟唐家说呢。”
林意之：“或许我会？”
所有人：“”
有人打圆场解围：“袅袅这是你不对啦，忘了意之是赵教授的未婚妻呀？不过看来两人很恩爱哦，我们意之有在认真护夫/捂嘴笑”
“哎呀哎呀，恭喜意之和赵教授，郎才女貌哎慕了！”
一片夸赞之声中，明袅袅突然发的颇具意味的话像根刺，扎了林意之的眼：“恭喜意之，也期待到时候正式婚宴见到赵家老爷子和唐老太太，这两位可是世外高人，一般人见不到的呢。”
林意之捧着手机，冷笑下，不就想说赵以鸿名不正言不顺是两家的边缘人？真讨厌。
她唇角微勾，发消息过去：“不一定能见到的哦。”
明袅袅语气夸张：“啊？不至于吧，再怎么说结婚是大事，长辈不出席有点说不过去吧？”
“我是说，”林意之边打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到时候不一定会邀请你。”
所有人：“”
当然，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注重脸面，再不悦也不会放在台面上，显得太没气度，林意之发完这句，继续慢条斯理打字：“我们家阿鸿低调，可能到时候只请亲人也说不定。”
应付这些人让她疲倦，扔下手机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帮赵以鸿说了这么些话，可关于他的身世来历，自己也只是听信群里人“分析”而已，说不定他本人跟赵家唐家并无关系，那张老照片，也只是碰巧有几分相似而已。
万一误会了，她又在群里那样讲，岂不让人笑。
想到这里，林意之也不管现在已过凌晨，直接拨出赵以鸿的电话，按下免提。
电话响铃许多声，就在林意之以为无人接听的时候，赵以鸿的低哑带着颗粒感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林小姐，有什么事吗？”
许是他声音本身质感经听筒后
产生变化所致，林意之总觉得他那边声响有些带着压抑的闷，似乎还有回声，少顷才反应过来，对方可能是在浴室。
“抱歉，赵教授，”林意之轻轻“嘶”了声，“打扰您了吧？”
“不妨事，你说。”
赵以鸿浴巾裹在腰间，头发上还带着水，湿淋淋的，被他随手往后拨了下，发尖水珠一颗一颗滑落至宽阔平直的肩头。
水珠汇成细细水流，沿着线条紧实流畅的肌肉往下滑，掠过宽肩窄腰，再顺着人鱼线往下延伸，最后消失在松松系着的浴巾之下。
“我是想确认下赵教授家里情况，虽说是协议婚姻，可若别人问起，我连“未婚夫”家庭背景都不熟悉，可要让人笑了。”
林意之语速快，“公平起见，我先说我的，我父亲林雍，母亲秦风香，父亲原来在h大下面的一个研究所是副研究员，后来辞职成立了申林环境监测公司；我奶奶以前做苏绣，现在年龄大了，眼睛不好，生意也就不做了；我外公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可能你听过的，叫秦真逢，我母亲是他独女，现在负责申林的财务，基本是这样。”
听林意之这急匆匆的语气，赵以鸿哭笑不得的拢了下头发，现在已是凌晨，她打电话，只为问这个。
“我原本是想见面细说这些事。”赵以鸿声音沉缓。
“可以见面细说，但我需要赵教授跟我先透个底。”林意之现在只想确认他是否与赵家唐家有联系，若是确认不了，恐怕今晚很难入睡。
他答的利落，语气却听不出一丝情绪：“我父母如今已不在人世，父亲赵青霰，从前是p大教授，母亲名叫唐薇。”
“是tangglobal的唐薇女士吗？”林意之脱口而出。
赵以鸿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到，又“嗯”一声。
看来大家说的那些事并非子虚乌有，林意之想起方才明袅袅提起唐薇女士时说起来的那些事，心里不免一紧，可这种事，她既问不出口，也不打算过问。
虽说到现在为止，赵以鸿待她都是极斯文有礼的态度，可她本能感觉到，他并不好惹。
“好的，我了解。”林意之不打算在叨扰他，“深夜打扰赵教授，真是不好意思。”
“林小姐。”就在林意之打算挂掉电话时，他开口唤她。
“怎么了？”解决了心头事，林意之情绪放松，掩面打了一个哈欠。
对面沉默很久，久到林意之以为是电话断线，她皱眉拍了两下手机，才听到赵以鸿那不疾不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他说，“你不需为过去发生的任何事情介怀。”
林意之怔住。
他在说什么，谁是过往，什么又是序章？
“早些休息。”赵以鸿说完，挂掉了电话。
林意之这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钟，睡的时间不短，可断断续续做了许多梦，醒来的时候浑身疲倦，头也昏昏沉沉。
她坐在柔软的床上，扯下烟灰粉真丝眼罩扔到边上，一脸灵魂被抽干的表情，原地怔了许久后，才眯着眼睛看手机。
秦风香一早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还有十几条微信消息，问她什么时候打算回家。
再有就是顾正尧，昨晚忘删掉他，一觉醒来看到十几篇小作文轰炸，翻来覆去解释他有多深情无辜。
林意之白眼几乎要翻到喜马拉雅山顶，而后迅速拉黑删好友一条龙。
一大早看到这些，真是晦气。
昨天折腾了一天几乎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林意之饥肠辘辘，打内线叫了客房服务帮她送早餐,还特地点一瓶甜酒。
订婚泡汤，之后同顾正尧的所有安排自然也都取消，现在正是国庆节，杂志社不会在法定假日给她派活，她也已经预先拍好了接下来需要发布的视频——这就意味着，后面三天她都完全空闲。
这种彻底无所事事的感觉，林意之实在有些不太适应。
从小家里就给她安排了繁多课程，后来去了国外几乎半军事化管理的寄宿学校更是紧迫忙碌。
进了大学她既要自学各种语言、上课考试写论文，又要打理视频账号，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雷打不动六个半小时睡觉时间，其余时间均填的满满当当，好不容易毕业回国，杂志社的工作也没那样好敷衍。
在国外时，身边party活动的邀约没断过，可她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除了对她扩大自己影响力有益的必去活动，其余一律拒绝。
身边朋友都说她比有些“ceo”还要忙，明里暗里讽她太拼。
也是最近，林意之才考虑专门请一个助理帮她一同打理视频号的事情，现在商务合作增多，她一个人很多时候难免觉得力不从心。
但目前也只是在考虑。
简单洗漱完毕，坐在酒店露台安静等待餐点的时候，林意之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焦虑与空虚。
总觉得这样在浪费光阴，总觉得要做些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