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以剑之名
用剑之道，存乎一心。
心正则成神，心邪则成魔。
彼时，一正一邪，两股强大的剑气，在半空中焦灼不下。
但那邪道剑气，毕竟依靠邪法入道，不是剑道正传。
相比之下，龙啸天在那千载剑道凝聚之所“剑域”之中，所领悟的剑道，还是稍胜半筹。
那黑衣剑客，眼见自己的剑气，一点一点的被压制。心中也不禁变得焦急起来，此时的情形，他想抽身离开，已是不可能。
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若是不打败眼前的对手，谁也不能全身而退。
可眼前的形势，对黑衣剑客已是极为不利。
龙啸天使出的“龙御之力”，那是千年剑道的正传，一经施展鬼神难挡。
黑衣剑客那邪法而成的剑道，在此力量的面前，也是相形见绌。他的剑气正在一点点的被压倒，此刻虽然还未彻底被击败，但胜利的天平已在慢慢的倾斜。
若是任由形势发展，只怕是对方剑不出鞘，他也要败北当场。
心知于此，他内心也是焦虑不安。可任他再怎么提升功力，在强大的龙御之力面前也是徒劳。
正在黑衣剑客手足无措之时，一股剑气不知从何处传来。
那股剑气，虽说远不及他二人的强悍，可朝气犹有过之。宛如那晨曦一般，光而不烈，柔而不弱，绵绵然恍若无穷无尽。
“是你。”黑衣剑客眼见来人，不禁惊呼道。
“王爷有令，速回！”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剑豪裴韶。仅是短短的六个字，他说的是那般的不屑，其与黑衣剑客的关系也可见一般。
“这种情况，我能走的脱吗？”黑衣剑客满不客气的说道。
裴韶眼见于此，也不搭话。默默地将穆王剑执在手中陡然之间和黑衣剑客的剑气合并一处，向龙啸天攻去。
“用不着你来帮忙。”黑衣剑客没好气的说道。
“哼，若不是王爷有令，我才懒得管你。”裴韶同样没好气的回怼道。
黑衣剑客瞥了他一眼，却也无话可说。
“你即以邪法入道，那便来试试，你能不能接下我这招‘时乘六龙’。”龙啸天说话间，那剑上的剑气又提升了几分。
“时乘六龙！？”裴韶和黑衣剑客同时惊呼道。
“传闻中，雍凉龙家失传百年的秘笈。”裴韶言语中透露出几分惊奇。
这一招“时乘六龙”原是上古剑招，究竟何时由何人创立，早已不可考，只知道龙家先祖早年间机缘之下所得。
只可惜天不假年，龙家先祖还未领悟便已仙逝。此招因此成为，龙家百年来的不传之秘。
秘笈一直都在，只是百年来无人领悟。究其缘由，乃是因为若想练习这一招，则必须掌握龙御之力。
而那龙御之力，又是通往剑道之境的产物。未悟得剑道，便是在再强也领悟不了龙御之力，因此百年来，无人领悟这时乘六龙。
直传到龙啸天之一代，他在那剑域之中神游太虚与先贤对话，初得剑道，这才掌握龙御之力，习得时乘六龙的绝技。
虽说已然领悟，可这些年来他从未施展过，因此江湖上对于此招，仅限于传说。
“和你我二人之力，能不能接下这传闻中天下无敌的剑招。”黑衣剑客对裴韶问道
“少废话，接不下这一招，你我今天便都是死路一条。”裴韶将穆王剑竖在胸前，催动剑心将穆王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那穆王剑位列当世十大名器，其威力自是不必多说。
所谓十大名器，乃是近三十年来江湖中所出现的名剑，时人为将其于上古十二名剑区分，才将其命名为十大名器。
十大名器以穆王居首，高雄的凤鸣，南宫鸿的惊鸿，均位列其中。其威力虽不及上古名剑，但也绝对不可小觑。
此时此刻，裴韶以自己的剑心作引，催动穆王的剑灵，以此配合胜邪上古名剑的威力，或有可能接下这一招时乘六龙。
“你想死吗，滥用剑心？”黑衣剑客骂道。
“今日就算以命相搏，我也不能辱没了裴家的名声。”裴韶大义凛然，一幅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
黑衣剑客眼见于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那剑气再提升几分。
二人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的准备的接下这一招。
只见龙啸天右手一挥，身上的龙御之力铺天盖地一般的向二人席卷而去。
裴韶看的真切，那龙御之力竟在一瞬间一化为六。每一道真气，都化为了一个人形，手持长剑杀将过来。
“剑气化形！？”黑衣剑客和裴韶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所谓剑气化形，乃是以自身的剑气化虚为实，将虚无缥缈的剑气演变为一个实体。宛如那道祖曾经施展的神通一气化三清一般，是极为强大且神奇的天人之技。
江湖上能使出此技之人更是寥寥几人，最近的一次还要说四十年前“”儒墨之辩”时，剑圣孟舸，曾以此技击败了实力在伯仲之间的墨家巨子，有剑魁之称的田让。
裴韶和黑衣剑客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将两剑相交。穆王，胜邪，一正一邪本是水火不容。
奈何此时此刻乃是生死之际，便是正邪不两立，此刻也只能勉为其难的联手合作。
“你我二人剑气，剑心皆是相冲。若是强行融合，就算能接下这一招，也必将元气大伤，重创修为。”黑衣剑客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的将剑往下压。
如此紧张的时刻，黑衣剑客还一心只关注自己的修为，不由得让裴韶勃然大怒。
只听他怒斥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你那点修为。他都已经剑气化形了，你我再不借助名剑之力，只怕要命丧当场。是修为重要，还是命重要，你自己选。”
这一番怒斥，说的黑衣剑客哑口无言。内心虽是极不情愿，还是将胜邪和穆王交织在了一起。
正邪之力宛如世间之阴阳，一正一反，相生相克却又相辅相成。
离开了恶，善也不算善，离开善，恶又从和说起。
彼时这二人心无旁骛，一心一意的只想着接下这惊世骇俗的剑招。此刻已无善恶之分，这份坦然反而暗含天地生机，不觉间竟是形成了太极之貌。
说时迟那时快，龙啸天那以剑气化成的六具真身已攻到二人身前。可这六道剑气冲到他二人面前，却是再也不能前进半寸。
见此情形，龙啸天心里也明白，这是他们二人借名剑之力，要强行化去他的剑气。学剑之人，心中本就有傲骨，谁也不愿意承认手中之剑弱于旁人。
身为剑中之神，自然也不能免俗。
“龙渊自古以来就以剑气强悍著称，今日既然要拼，那不妨就来试试龙渊的上限究竟能有几何。”龙啸天说着，剑身一抖激发出龙渊本身的力量，去硬拼对面的两柄名剑。
龙渊的力量一出，对面的两人顿感压力倍增。
“不愧是上古名剑，这份力量令人惊叹。”裴韶虽然心有不甘，可还是发出了由衷的钦佩之情。
“现在不是称赞他的时候，你撤去三分力，我用胜邪来和他对抗。”黑衣剑客话音未落，使出自己的邪法秘籍，以邪法度化胜邪剑中的邪气，以此来激发同为上古名剑之一胜邪的力量。
此刻两柄上古名剑，全力拼斗，胜邪之力本是抵不过龙渊。但是有了黑衣剑客的额邪道秘和穆王剑的加持，一时间竟是不分上下。
陡然之间，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两股强大的力量在空中炸裂开来，一时间尘烟大做，石子满天乱飞。
空前的排斥力，让在场的三人全都倒飞了出去。
这股力量连龙啸天都不禁惕然心惊，他急急忙忙将龙渊护在胸前，用剑气削弱迎面而来的冲击力。
绕是如此，这股力量还是将他震飞了几丈开外，直到撞到了某个坚硬的物体，这才堪堪停下。
他勉勉强强的以剑做杖，站起身子，突然之间只觉的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呼吸不畅，昏厥过去。
至于裴韶和那黑衣剑客，也不知道被这空前的排斥力震到哪里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清泉缓缓自他的口中，缓缓的流入他的心田。
那一刻他只觉得颇为畅快，仿佛全身的浊气都被清洗掉了一般。
在这畅快的感觉中，他不免悠悠的醒来，眼前的景象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只见他躺在一座佛像的脚下，龙渊剑立在一旁，侧面一个火堆烧的正旺，照的人暖洋洋的，真是说不出的畅快。
他诧异的坐直了身子环顾四周，这才惊奇的发现，原来这里竟是一座地下佛堂。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自言自语的小声问道。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四肢百骸之间，一股真气不住的流转，好似大河之水一般奔流不息。
略一使力，只觉得周身奇经百脉，所有穴道气门全部打通，首尾相连。
自身真气，自丹田之处源源不绝的溢出。周而复始之间，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将自身真气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只觉得精神倍增，呼吸平缓畅快，真是个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少侠，你醒啦！”他此刻正在闭目养神，忽听得有人呼喊，忙睁眼看去。
只见他眼前站着一个左手竹杖，右手念珠的老者。
看那老者约摸古稀之年，右手和胸前的念珠，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位僧人。
“敢问老师傅，此地是何处，我又缘何在此？”龙啸天恭恭敬敬的双手合十，施礼问道。
“少侠不必多礼。”老僧眼见龙啸天施礼，急急忙忙的上前一把扶住他说道。
“少侠请坐，其中缘由，老僧自当道来。”一老一少，在那佛像前的蒲团下坐下。
“老僧法名净玄，自幼便在这万福寺中修行，如今已有七十年了。”净玄老僧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一碗清水端上。
龙啸天微笑着，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此处乃是万福寺的旧址，大约二十年前，一伙强人断了林间山泉，毁了上山的道路。从那之后，上山之人越来越少，寺庙便也慢慢的断了香火。”老僧说的是如此的坦然。
“一年以后，寺内的僧侣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只剩下住持和老僧二人在此看守。”老僧一边说着，一边眼神空洞的看向远方，好似回到了那个时刻一般。
龙啸天此刻听得入神，也没做任何发问，只是默默地等着老僧缓缓道来。
“大约八年前，石家大小姐率领一伙人，在这旧址上的半山腰大兴土木。建了庙宇，舍利塔，为佛祖重修了金身。老僧原本以为，石大小姐一心向佛，施舍大笔银两，光大佛法，到也随了老僧的心愿。”净空缓缓的说道，语气不急不缓，确有高僧风范。
“只是老僧万万没想到啊，这富丽堂皇的庙宇，到头来竟是个修罗场。”说道此处，一直平缓的他，语气之中不觉间充满的悲愤。
“修罗场？此话何解。”龙啸天极为不解的问道。
“哎！”净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才缓缓的说道。
“少侠想必也见到了，正殿中那些堆积如山的尸首。”
“不错。”
“那些都是附近周围的本分百姓，当时汇通钱庄对他们说可以借钱参与生意。若是得了利，皆归自己所有。若是有了亏损，则由钱庄全权善后。”
“世间还有这等好事？”龙啸天的语气中，透露着极为不信。
“谁说不是呢？前三年，村民们赚的盆满钵满，人人喜笑颜开。可不想三年以后，借钱的汇通钱庄却突然倒闭了，钱庄由石家接手。石家以合利计算利息，要求借钱的村民偿还。”
“怎会如此？”龙啸天吃惊的问道。
“村民哪里能还的上。几个年轻人，领了几十号人，去石家讲理，却不想被知府下了大牢，生死不明。”老僧也未答话，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大约半年后，石家又派人来说，每家每户，若是还不上本息，可以用家中人口做抵押。每个人不论男女，即可抵一百两银子，若是三朝未满的孩童，一个可抵三百两银子。”净空说道此处，不由得站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分从容。
“他们要这些人和孩子来做什么？”龙啸天追问道。
“炼丹！”
“炼丹？”
“不错，这庙里有一帮道士，专门用这帮活人来行炼丹之举。”老僧说道此处，不由得红了眼眶。
“不错，我初进门之时，确实看见了两位道士。可是奇怪，直到我毁了正殿，这两位道士却再也没出现过。”
“少侠昏厥之时，老僧恰巧撞见。少侠先前的正义之心，令老僧动容，老僧这才将少侠安顿在此。”老僧回过身来，对他说道。
“我在此昏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左右。”净空说道此处，竟是扑通一声给龙啸天跪下，声泪俱下的说道：“老僧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实是不愿意让此福地，变成人间修罗场。老僧恳请少侠，救救那些可怜的百姓，还万福寺一片宁静。”
“大和尚，快快请起。但有吩咐，晚辈万死不辞。”他用了佛教最高的称谓，来称呼面前的老僧，敬佩之情可见一般。
此处佛像，虽为泥塑木雕，却佛眼大开，观世间疾苦，察人世苦短。
看老僧，须发眉皆如雪，却真是个，人间真罗汉，世间活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