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错觉
宋岐在孙钱的房间里翻找,搜寻一番后,一点有价值东西都没有。他站在床头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了垃圾桶里有一个被揉成团的白纸。
宋岐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找了个塑料袋将手包裹后这才将它拿出来。
是医生开药时用来装药的白纸袋,而里面已经空了。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回尸体边上,扒开眼皮,扩大到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的瞳孔往一侧偏斜。
得益于高中时期的宋岐疯狂迷恋推理小说,尤其稀罕里面进行验尸工作的法医,愣是顶住了高中的学习压力看完了一堆法医的知识书籍并将他们牢记于心。
要不是跟着牧修远来了海城说不定真的去当个法医去了,虽然和专业的比自然不可能,但是他现在也只需要明白个大概就够了。
宋岐感慨没想到自己高中时期的中二现在还能帮上自己。
猝死而且是由服用了两种相克的药物造成的,在看到瞳孔后他就确定了孙钱的死因。
宋岐走出孙钱的房间,告诉他的室友会有人来处理尸体后就离开了,他边往家走边想着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说魔渊的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一开始就在地基里了,最糟的情况是他之前的推断全部都是错误的。
“你去哪了?我在中心等了你很久。”牧修远站在宋岐的家门口,对着刚刚回来正在思考的宋岐问道。
被打断思路的宋岐反映了一会才对着牧修远说:“外面冷,进屋再说吧。”
屋内暖气打开,被冻僵的身体开始回暖,宋岐喝着加了奶的热咖啡听牧修远说刚刚他离开之后的事情,说完后牧修远没提他和赵泽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而是笃定地问“你在怀疑谁?”
宋岐听完后,除了李学恺会来这件事情他没想到,其他几乎都在意料之中。对于现在牧修远问他到底在谋算什么,他也猜到了。
宋岐的眼睛稍微眯了眯,加奶的咖啡根本不能让他打起精神,他把杯子放到桌上双手按着太阳穴出不断用力按压,右手稍微往上抬了点,按在刚刚被打的红肿位置上,疼痛刺激了他的神经将困意压下。
“孙钱死了。”宋岐没回牧修远的问题而是说了这么一句,看着牧修远挑了挑眉毛不理解的样子,宋岐解释说道:“孙钱就是那个煽动民众,针对赵泽,把瘟疫闹得人尽皆知的家伙。”
这么一说完牧修远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宋岐叹了一口气,今晚恐怕是彻底睡不成了。他将右手抬起准备放到额上再次按压伤口刺激自己,这次手还未碰触到伤口就被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抓住。
宋岐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了按摩椅上,全身上下酥麻酥麻的,有无数的微弱电流在他身体里流窜,舒缓放松让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困倦再次袭来却又不像之前那样让人完全提不起劲。
宋岐抬头看着牧修远,他正通过两人接触的手指往自己的身体里输送微弱的电流,等确定宋岐真的打起精神不会再按压自己的伤口后,牧修远松开手重新坐下,对着宋岐说:“你不需要这样。”
宋岐将悬空的手放下再次拿起杯子,这次咖啡好像又能让他提起状态了,喝了几口后他先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放下杯子看着牧修远保证道:“不会再这样了。”
说完宋岐的背贴在了沙发上,以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和牧修远讲他的推断和猜想。
牧修远坐在对面低头认真听着,这个夜还很长且注定不眠。
最先离开的赵泽没有回房子,反而是往天冬馆走去,他站在一楼的前台问值班小护士:“有没有人能来包扎一下。”说着就把自己的右手露出来给小护士看了眼。
伤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划出的,深切长,两边的血肉往外翻转,似乎能看到里面的白骨。伤口到现在都没有止血,小护士就看了眼的功夫就把半个台子染上了殷红。
“你去二楼就好了,那边有专门负责外伤包扎的医生。”小护士查了下手上的值班表,医生二楼就有。
赵泽这时反倒不着急了,他抵着台子有些吊儿郎当的问:“怎么,你们组长不在啊。”
“啊?”
“啊什么啊,爷不值得你们组长亲自来治吗?”
“组长这两天很累的,你这小伤根本不需要麻烦组长。”小护士盯着赵泽没好气的说,担心赵泽还不走,她站起来威胁道:“你要是再不走也不用去了,我看你也不是很在意。”
“行行行,爷这就走。”赵泽说完就被小护士的目光盯着往楼上走去。
给赵泽包扎的是个中年医生,对于这样恐怖的伤口像是见惯了一样,问都没问缘由直接拿着药往上面洒。赵泽比他更习惯,这么直接按在伤口上,一点眉头没皱,两个人之间气氛尬得很。等到彻底包扎完后,中年医生才来了一句伤口别沾水。
赵泽回了句知道就起身离开,他一只手揣在口袋里看着另一只受伤的手往回走去,一边走一边想着刚刚宋岐和他说的话
宋岐一开始的话说得难听,但这么明显的针对他不信宋岐看不出来。赵泽走进将两人的距离拉近,接着就听到宋岐用极小的声音问道:“你有没有以前得罪过的人也在基地。”
这个问题还真把赵泽问住了,唯一一个有矛盾的孙钱,还是反过来自己想要弄死他。
不等赵泽否认,宋岐又说:“先别着急否认,仔细想想,比如你不认识对方但对方却一直记恨你。”
被宋岐这么一问,赵泽仔细回想了下,还真有一个,一个他只听过但没见过的人,楚桥泊的弟弟。
赵泽记得当年自己跪在楚桥泊墓前时就感到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身上,当时的他沉浸在悲伤中没有太过在意,直到前几天和江颜说起的时候才隐约记起。那道视线给他的感觉是一种刻骨铭心,刻在灵魂上的恨,恨不得将他抽骨拔筋,碎尸万段的那种。
“楚江眠。”赵泽给出了他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基地没有这个人。”宋岐快速回答,基地里还真只有一个姓楚的,他思考了一会又想到另一种可能后问道:“你见过楚怀桥吗?”
“谁?”赵泽想了一会,确定是自己来基地两年多第一次听到这个人名。
“禾柳组的组长,你想个办法去见见,同时尽可能别让他注意到你。”
“爷又没有病,怎么去……”不等赵泽说完宋岐就突然把两人的距离拉到最近,有些着急地说:“来不及了,检测的时间太长就没可信度了。打我,然后不管谁冲进来你直接走就行,明晚在大厅告诉我结果!”
赵泽没想到宋岐会这么说,还想问他怎么知道外面那群闹事者不会拦自己,但看着宋岐的眼睛后就说不出来了,他抓着宋岐的衣领大叫:“你什么意思!”接着一拳打在他的右额上。
那一拳下手不轻,赵泽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发烫,就看宋岐没事人一样示意自己继续,于是就继续朝着宋岐的脸上打去,这次宋岐侧身避开,拳头打在了他的嘴角上,估计是是卡到牙关上了,宋岐的嘴角在微微渗血。
赵泽刚想继续他视线里就划过一道冷光,接着他的手背传来刺痛,不等细看就听到门把被按下的咔哒声。
宋岐的反应也很快两个人的身位被迅速拉开,赵泽这才看到自己的手背被划了一道可怕的口子,血怎么捂都止不住。
接下来他就顺着宋岐的意思径直走了出来,还真没人敢拦着他。
可惜没有见到那个楚怀桥,赵泽站在楼底下准备上楼休息,右手背的伤口还在刺痛着他的神经。
赵泽面无表情的刷上磁卡上楼,等待的途中忍不住在心里骂道:宋岐那家伙还真是记仇,不就是一瓶酒吗,爷这下几天都不能洗澡了。
他打开门走进屋,里面静悄悄一点光亮没有,果然都睡了吗。于是赵泽也轻手轻脚的走回自己房间,准备直接上床睡觉。
不同于赵泽还能赶个凌晨睡觉,宋岐和牧修远一直讨论到了天亮,这才商量出个所以然。
宋岐去找赵泽确认情况,牧修远则是盯着楚怀桥,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到睡醒之后。
他打着哈欠送走牧修远,然后倒在床上眼睛都闭上了又睁开,用最后的意识起身把眼罩胡乱的套在脑袋上。
许映岚心情不好一直强压着情绪在指挥,被李学恺开导一番后,虽然根本问题没有解决,但她好在处理完大厅的尸体后就回去睡觉了。
许映岚很早就醒来了,能睡着不代表能睡好。她的梦中都是开门后赵泽和宋岐两人受伤争斗的情景,接着还有无数的尸体,一个接一个的人倒下,她好像看见瘟疫还在蔓延,他们没有找到元凶然后整个基地都被传染了,无人幸免。
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许映岚安慰自己一句后就起身下床,等她洗漱完成的时候,陈姨才刚刚开始在一楼做早饭。她见许映岚往门口走去,再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担忧的问道:“岚岚啊,早饭都等不及吃就要出门了吗?”
许映岚穿好鞋子后回头望着陈姨,露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容:“没,稍微解决一点了,我要先去天冬馆拿点药,一会去食堂吃就好了。”她打开门不等陈姨再问就开门出去。“陈姨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陈姨对着关上的门叹了口气:“这哪里像是没事人的样子啊。”
许映岚跑到楚怀桥办公室的时候,楚怀桥正拿着热水冲泡咖啡,看到听到敲门声后说了句:“请进。”在看到来人是许映岚且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轻声问道:“需要来杯咖啡吗?”
许映岚想了一会就点了下头,她坐下来接过咖啡小口吸了一口后说:“楚组长你怎么也开始喝咖啡了。”
“现在可不是能安神睡好觉的时候。”楚怀桥也坐下来喝一口后问道:“这么早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不是。”许映岚握着咖啡杯把昨天凌晨的事情都说了一边,都讲完后她说:“能给我点包扎的工具吗,宋岐和赵叔应该都不会过来。”
楚怀桥没有思考就起身给她拿了酒精和绷带,说:“你现在就去找他们吗?”
“不,接下来还有尸体要搜寻,我先去找徐佑他们安排工作,宋岐恐怕现在才刚刚睡下。”
“那注意安全。”
“嗯。”许映岚说完就起和楚怀桥告别,听到关门身后,楚怀桥看着许映岚没有喝完的咖啡陷入沉思,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宋岐和赵泽没理由要这个时候打架而且赵泽还受伤不轻。
他起身走到一楼的前台,值夜班的小护士伸了个懒腰正准备下班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问她:“凌晨有什么状况吗?”
小护士回头就见楚怀桥站在吧台外面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她想了一想说:“没什么事啊。对了有个人手被划了一个很大的口子,不上去包扎还调戏我。”
“调戏?”
“也不能说是调戏吧,我都告诉我二楼有医生了,他还问我怎么不是组长你给他包扎,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
“你说的对,知道那人名字叫什么吗?”
组长的要求小护士自然不会拒绝,她坐下来翻看记录,好在那段时间就只有赵泽一个人来,很快她就抬头对着楚怀桥说:“组长,他叫赵泽。”见楚怀桥表情有点严肃,小声地问:“组长,怎么了吗?”
“没怎么,我就是在想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小护士有些激动地站起来说道:“不可能!组长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招惹那样的人。”接着又小声嘟囔一句:“看起来就像是个无赖。”
“是啊。”楚怀桥转头望向门口,不让小护士看见自己惆怅的表情:“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招惹一个无赖呢!”
小护士觉得楚怀桥这句话像是在感慨缅怀什么,光是看着背影都能感受到悲伤的情感,他的肩膀有些低垂下来,像那种迷茫困惑失去人生意义的可怜人。
小护士眨了一下眼睛楚怀桥已经转过头来如先前那般温柔的看着自己,那一瞬的伤感就像是眼花后的错觉。
不等小护士开口,楚怀桥就先说:“一晚上夜班辛苦了,早点去休息吧。”然后转身上楼,小护士伸出脑袋看向楚怀桥的背影,目送他离去,她有一种他们以后再也见不到的错觉。
“一定是我加班太累了。”小护士说完就把手边的东西交给来接班的搭档,准备下班回去睡觉了。
楚怀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因为开着暖气,杯壁还存有一点热度,他将杯子拿起走到水池旁倒掉,冲洗了一下后又用杯子接了半杯水走到窗边,在每一盆绿植的根部土壤处倒上些,等到每盆的土壤都湿润了,他又拿出一个小喷壶在叶片处喷洒。
冬日的清晨阳光是最好的,透过玻璃照在绿植上,有些叶片上的水较多,在叶脉的位置汇合凝聚成水珠,随着光变得剔透起来,衬得叶片愈发翠绿。和外面的寒冬瘟疫肆虐不同,这个窗台温暖满是生机。
楚怀桥看了没一会,就把杯子和喷壶都放在窗台上,转身往休息室走去,压下门把走进去。
和办公室的阳光温暖是两个极端,楚怀桥的休息室阴暗寒冷,他将房门轻轻带上,打开灯。这里没有窗户,昏暗的灯光根本无法照亮这间屋子,反而显得更加昏暗幽森。
楚怀桥像是习惯了一般,他轻车熟路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有一个透明的袋子,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他将袋子拿在手中然后找了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套上接着把它放到口袋里。最后走到床头将反着的相框拿起,把里面的照片取出也放到口袋中装好。
楚怀桥打开休息室的门走出去,拿起遥控器“滴”的一声将暖气关上,刚搭在把手上准备开门离开又停顿了一下跟想起了什么般,他把手伸进里面白大褂中摸索几番后掏出一串钥匙。
楚怀桥晃了晃钥匙笑着把它和刚刚的杯子喷壶一起放在窗台上,然后又一次搭在门把手上,这一次他没有再忘记什么,毫不犹豫的压下拉开然后走出去关上。
走到四楼前台的时候楚怀桥对着工作的护士轻轻点头然后按下电梯往八楼上去,他敲了敲沈浩渺研究室的门,过了一会门被打开,沈浩渺见是楚怀桥,以为他是来问研究到哪一步了,就说:“组长,和之前一样,大体材料都清楚,但是具体配比还是……”
“别着急慢慢来,时间还来得及。”
沈浩渺不知道为什么楚怀桥会打断他然后说出这么一句话,不等问为什么楚怀桥又说:“我有些事就先走了,记得注意休息。”
“组……”沈浩渺这下彻底不理解了,他看着楚怀桥离开的背影,就像是专门来和他告别一样,但现在他实在没时间思考这些,告诉自己是错觉后就关上门继续研究起来。
楚怀桥没有再坐电梯他从八楼的楼梯开始往下走,对着每一层的前台护士都点了点头说句好好工作,注意休息。最后来到一楼,刚刚的小护士已经换班了,他对着接班的护士也说了同样话,然后走出天冬馆。
刚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楚怀桥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陈姨站在菜地上问:“组长,这么早要去哪啊!”
“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谁知道一个晚上又有多少人病发呢。”
“欸,组长你说那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陈姨看着楚怀桥感慨道,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打破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让许多人失去生命后又让无数人担惊受怕,让这些年轻的孩子们搁着这忙前忙后,四处奔走。
“谁知道呢,不过应该很快就结束了。”楚怀桥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安慰说道。
“有组长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说完陈姨就低头继续研究地里的庄稼。
“陈姨也要注意身体呢。”楚怀桥小声说一句后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