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好啦好啦，这些小事你们等会有的是时间说。”
类突然打断了陶杨杨的疑问，重新正经起来，只是有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还是听我说点大事吧。地域黑夜永存，更为强大的鬼魅无时无刻、无处不在，黑暗之中的人和妖无处遁逃。除非——”
“除非什么？”
正全神贯注听着，陶杨杨被类刻意拉长的音调吊足了胃口。
见着陶杨杨满脸急切的反应，类颇有些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像只餍足的猫，接着往下说道：“除非积攒足够多的毕方脂，足以支撑到找出天域入口。”
“毕方脂是何物，天域是……？”
类细眉微挑，忽然凑到了陶杨杨身旁，不等开口就被英招一把推开。
“说话就好好说。”英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类不由一怔，琥珀色的妖瞳转了一圈，有所顾及，转而绽开灿烂笑容。
陶杨杨见到这一幕，眼睛瞪得大大的，在心里暗叹英招当真不怕死。
不管是饕餮，还是类，英招完全不在怕的。
她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没有把英招撕碎，那是为了保护反派的“独苗”……类面对英招的恶言相向还笑得如此灿烂，很难不怀疑有那种倾向……
类向后一步站定，竟也真的不再上前，不羞也不恼。
葱葱玉指柔弱无骨似的点向了陶杨杨腰间系着的玉牌，“喏，此乃毕方脂，只在地域中触火即燃，能够驱除鬼魅，平日里就是个挂件。”
“至于天域——那可就有的说了。有人说，那里是一片虚无之境，没有任何危险，却也没有任何逃出的生路，久而久之，进入天域的人或妖也就自己发了疯，疯疯癫癫只求一死。
“有妖说，那里是一片血海炼狱，或是溺死在深不见底的血海中，或是借着一具具泡发的尸体苟延残喘，最后也都发了疯，可是想到自己也会变成一具浮尸，却是连死也不敢了。”
类开玩笑似的说着，漫不经心，娇滴滴的声音讲述着惊悚的内容，让人如坠冰窟。
“为什么要跟我们突然说这些？”
陶杨杨猛然意识到怪异之处。
既然类都是混沌的左护法了，必有大乘期修为，况且它一副对这里分外熟悉的样子，为何不能直接带他们出去。
……
诡异的寂静。
“谁跟您说过，我是来帮您的？”
类的人面骤然变化，琥珀似的猫瞳闪着森森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陶杨杨一个激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身体后倾，双腿因极度的恐慌动弹不得，姿势略有些怪异的僵在原地。
静静观察着二人的反应，类扭着猫步，慢悠悠地走到了他们身前，猫脸人身却是媚骨之姿。
刹那间，类的身形陡然消失不见，几步之外的亶爰客栈瞬间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大门缓缓打开，一个黑不见底的漩涡顺时针转动。
唰的一下，二人顿时被吸了进去。
大门缓缓合上，亶爰客栈转瞬消失。
“大人如此言听计从，真期待下一次见面呢。”
这是陶杨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地面龟裂，撕出了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给黑暗中的幸存者带来了致命危险。
狂奔、跳跃、跌跌撞撞。
陶杨杨和英招全力在这片干枯的大地上逃亡。
背后、两侧、前方，一个又一个的鬼魅自纯粹的黑夜中冲出，加入了这场惨烈的追逐战。
陶杨杨不得不疯狂调转方向，用尽蛮力才突出了一个又一个重围，黑黢黢的小尖角愈发光润明亮。
这些鬼魅好似有了神志，行动之间相互配合，比之玄域的鬼魅难缠了数十倍。
她在心中无所不用其极地辱骂着类，恨不得将它千刀万剐。
一刻钟前，承受了肉-体和灵魂的双重撕扯之痛，二人站到了一片浓黑之中——没有任何一丝侥幸幸存的光亮。
不说身旁的英招，陶杨杨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清。
视线所过之处，只有漆黑一团，让人产生了目盲的错觉。
疼痛、愤怒与恐惧交加，陶杨杨剧烈颤抖着，几乎承受不住这股绝望。
一只手在黑暗中轻轻握上了她的手，温凉又细腻，倒是奇迹般安抚了她剧烈的情绪起伏。
大口喘息，她攥紧了手掌，尽力压抑住声音中的颤动：“英招？”
“嗯。”清越又和缓。
回应她的是同样握紧的手。
玉牌在她腰间不安分地窜动，这让她想起了类说过的话。
“触火即燃、驱除鬼魅。”
一阵尖啸，不再是无声，同时冲击着肉-体和魂魄。
是鬼魅！
他们被发现了。
尖啸卷着死气直入陶杨杨的身体，她一时身形不稳，踉跄了一下。
别无他法，哪怕对类充满了不信任，陶杨杨还是用黑焰“噌”地点燃了玉牌。
登时，无与伦比的光芒迅疾驱散了方圆十里的黑暗。
那只发出尖啸的鬼魅竟与他们只有一身之隔，在强烈的光线下魂飞魄散，仅留下一声戛然而止的尖啸。
然而，陶杨杨和英招也在这格外张扬的光亮中无所遁形。
几个呼吸之后，一枚完整的玉牌竟然熔化成了一滩白油，顺着指缝黏腻流下。
火灭了。
经历过极致的光明之后，地域的黑暗显得更为沉重。
“啊啊啊——”
四面八方的尖啸。
数不清的鬼魅发疯一般，不管不顾地猛冲向前。
连成一片的恐怖尖啸，如有重压，压得陶杨杨喘不过气，只能站在原地。
英招忽然动作起来，从衣袖间拿出了数枚无暇的玉牌，全部递到了陶杨杨手里。
“点燃。”
平日里冷静的声音第一次显出些许焦急的情绪。
几乎是下意识照做，黑焰燃起，“毕方脂”开始熔化。
方才冲过来的鬼魅再次消散于强光之中。
不能坐以待毙，陶杨杨飞快环视着四周。
不知大地曾经经历过何等灾异，视线所及只有道道干裂的沟壑，和万物焚烧后残余的黑灰。
除了这些，什么也没有了。
地域的场景竟是如此的枯燥重复，却又悲哀凄凉。
第二枚玉牌燃尽了。
……
第五枚玉牌点燃了。
这是最后一枚了。
他们拼命跑着，越来越多的鬼魅聚集在毕方脂的光亮之外，伺机而动，只待火光消耗殆尽之时将他们撕得支零破碎。
火灭了。
地域再次陷入永夜。
陶杨杨只能带英招绝望地奔跑，不能停下，停下只有被鬼魅吞吃入腹这一个结局。
可这么跑下去，生机又在何处呢？
他们已经跑了足足一刻钟，除了龟裂的大地，再无其他。
一时恍惚，陶杨杨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前方新出现的鬼魅，待到急转弯时已经来不及了。
没有给二人一丝一毫挣扎的机会，这些鬼魅以身结网，缭绕于他们身边的黑雾聚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死气沉沉。
陶杨杨和英招瞬间被笼住。
只是，她却在黑网之内，看见了点点光亮，自那些鬼魅身上发出。
黑夜里唯一的光，醒目又怪异。
这些突然出现的鬼魅身形并不破碎，反而像是有完整的肉-体。
浑身覆盖着死气凝成的甲胄，面上浮着一层格外浓郁的黑雾，估摸着是眼睛的部位射出两道光线。不过不同于毕方脂燃起的那种纯粹的光明，这两道光线透过黑雾而出，染上了一股阴森森的意味。
确定捉到了陶杨杨和英招后，为首的鬼魅略一点头，瞬间，消失在原地。
淡淡光亮，陶杨杨缓缓醒来，身体却并不难受。
底下是软绵绵的垫子，很温暖，身子深陷其中，不自觉放松下来。
像是好好睡了一觉，她伸展着身体，懒洋洋地起身。
“你不会是猪妖吧，这么能睡。”身旁突然传来了欠揍的声音。
陶杨杨起床气还没消，睡眼朦胧的，一听这话瞬间清醒，火气上涌，猛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
一只斑鸠似的蓝鸟。
头上耸立着淡蓝色扇形羽毛，宛若一顶华丽的凤冠，威风凛凛。只是，它的小眼虽炯炯有神，却满含不屑，头昂上了天去。
“你……”
陶杨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难道她要跟一只傻鸟置气吗？
“愚蠢的猪妖，看到本大人还不速速跪下！”
这蓝鸟见陶杨杨没有反驳，嚣张气焰更盛，神气活现的，尾羽都翘到了天上。
“敢问您是？”陶杨杨竭力憋住笑，顺着它的话问下去。
一时之间，倒还真教她忘了身处何地，心情放松又愉悦。
“哼，无知，吾乃婆罗南域凶神饕餮大人座下灌灌大妖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