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朽生
杨定看那木剑,长约二尺余,剑身宽寸余,呈黄棕色,造型质朴,甚至只是大约像一把剑,周身没有半点削刻痕迹。
醉道人把剑给杨定递来,杨定接过,发现那剑非常之轻,入手宛如无物,无锋,摩挲起来十分顺滑,拿在手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里面蕴含着勃勃生机,就连丹田和经脉中的气都仿佛变得活跃了。
“此剑可是大有来历。在海外有一座飘渺岛,传闻这飘渺岛是火山喷发的岩浆所成,岛上有一颗千年神树,那神树长在一处水潭,水潭下是一座矿脉。
七天前,为师算到此树有一次雷火劫,便想着为你取一次机缘,我到了这飘渺岛上之时,那岛上风暴四起,雷电交加,我闯入雷电中,那神木早已不成样子,待我破开神木残骸,才找到了这柄天成之剑,这,便是为师送你的礼物。”
杨定听着醉道人的讲述,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在肆虐的雷暴中找剑,远非醉道人说的那般容易。
“那师父,你受伤没有?”杨定将剑放到一边,拉起醉道人的手左看右看。
醉道人笑笑,抚着杨定的后颈,说道:“为师可是宗师,怎么可能轻易受伤。好了,这把剑还没有名字,你便为它起个名字吧。”
杨定拿起剑,想了想,说道:“师父,徒儿不能收这把剑。”
“哦?为什么?”醉道人诧异道。
“先前师父同我说过师公的事,足可见武林之中危机四伏,饶是师父已达宗师之境,亦难防人心叵测。
如今师父冒着风雷之危得到此奇异之剑,理应自用来防身,徒儿本领微末,就算拿着它也是暴殄天物。”杨定双手举着剑下拜道。
醉道人没有回答,只是坐了下来,杨定也仍旧举着剑。
须臾,醉道人开口道:“杨定,你可是,还没把我当成师父么?”
杨定抬起头,惊问道:“师父这话如何说起?”
“自古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我虽相识仅三月,然我看你本性善良,亦是可造之才,我一生未成家,仅收了你一个徒弟,心里已把你当成儿子,若有一日你下山历练,却叫我如何放心?”
闻言,杨定的眼里已充满泪水,胸腔里的感情仿佛沸水一般蒸腾着。
自父亲走后,杨定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这使得他的性格多了几分沉稳和坚韧,也使他倍感孤独。
那之后平淡的几年里,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水一样平静,偶有微风吹来,也不过在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如今拜入醉道人门下,让他感到了如父亲一般的爱,他害怕再次失去,便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进退失据,弄丢了这难得的感情。
但刚才醉道人的一番话,打消了他最后的疑虑,他眼里流下了两行泪,重重地握着剑,随后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说道:“谢师父!”
醉道人双手虚扶,一股柔和的劲气托起了杨定。
“给他取个名字吧。”醉道人说道。
“刚听师父讲它生于神木,不如便叫它‘神木’可好?”杨定问道,他腹中并无多少墨水,只是听得神木二字威风,其实自己也没个主意。
醉道人捻着胡须,眉头微皱,片刻后说道:“此剑生于雷击朽木,有暗合五行轮转,生生不息之义,便叫朽生如何?”
“朽生,朽生。”杨定念了两遍,顿时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更厉害,虽然没那么威风,但是听着便很高深。
“好,那师父,就叫它,朽生剑。”杨定高兴的回道。
他再次摩挲着朽生剑,起名之后他仿佛觉得自己与它更亲近了些。
“你也高兴么?”杨定喃喃道。
醉道人拿起酒葫芦饮了一口,说道:“万物有灵,也许它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随后醉道人站了起来,又说道:“朽生剑并非只是看着好看,你且拿来,为师给你看看它的威能。”
随后他接过杨定递来的朽生,朝旁边的桌子轻轻一挥,桌子发出了轻微的嘣的一声,杨定打眼一看,那桌子已经被削去了一个角。
“此剑坚逾金石,然藏锋而不露,方才还未将气附在上面,你再来看。”说罢便向屋外走了出去。
杨定跟上,两人来到了一块大石头前。
只见醉道人右手持剑于胸前,左手食指中指并拢,从剑柄抚过剑身,随后挽一个剑花,朝那大石头挥出一剑。
呼,噗。
一道无形剑气如切豆腐般击穿了石头,留下一道剑痕。
杨定此时已经看呆了,他本以为这木剑只有助益修炼这一用,没想到此剑锋锐非常,实乃神兵利器。
醉道人将朽生递回给杨定,杨定兀自望着那剑痕出神。
醉道人拍了拍杨定,杨定这才回过神来,接过了剑。
“剑是利剑,但万不可以之妄造杀孽,你要记住。”醉道人告诫道。
“徒儿明白了。”
之后醉道人又问了些今日修炼的问题,便带了杨定去主峰杂务堂登记了,领了一个刻着名字的牌子,之后杨定便能去支领月钱了。
当晚两人回到住处,用了些饭食,醉道人估计是累了,早早地便歇息了,杨定没有睡意,便给醉道人盖好被子,退了出来,趁着月色又来到了悟道台。
它坐在悟道台上,翻看着那本《道门秘典》,如今已经完成了纳气,下一步便是正式开始修行了。
自从开始练气以来,他觉得自己的力量,速度,耐力,甚至是感知都增长不少,想道照这样下去,自己什么时候说不定也能闯荡江湖了。
坐了一会,睡意渐浓,杨定起身准备回去,走了两步却发现地上落着一块破布头,杨定有些奇怪,这地方除了醉道人和自己,没人来过,怎么以前没见到这地方有块布头。
随即他蹲了下来,准备拿起看看,却发现那好像是埋在土里的,他一点点挖出来,借着月光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正是醉道人以前一直穿的那身脏兮兮的道袍!
不过它现在远比当初杨定初见时候狼狈——整件道袍破破烂烂,没有一处好地方,全是烧焦的痕迹,后背上有一个大洞,道袍不少地方都沾着血迹。
杨定愣住了,随即他带着那破的不能再破的道袍,飞奔着跑了回去。
来到屋前,他轻轻推开门走进去,醉道人已经沉沉睡去,杨定仔细听着,才发现醉道人的气息有些虚浮,他不由得顿生惭愧。
次日醉道人醒来,瞥见杨定不在,一转头却发现杨定跪在一边,醉道人下了床走近,杨定却咚地一声磕了个头,长跪不起。
“杨定,你这是?”
“徒儿愧对师父,让师父以身犯险了!”杨定从怀里掏出那件破道袍,放到身前。
“我都埋土里了还能让你找到……,起来吧,为师没什么大碍。”醉道人去扶起杨定,杨定却纹丝不动。
“师父请让徒儿看看你的伤势。”杨定又说道。
“你,唉,好吧,你先起来。”
闻言杨定抬起头,跟着醉道人走到床边,醉道人解开里衣,背向杨定。
只见醉道人身上有许多烧伤的痕迹,不过醉道人修为深厚,加之《道门秘典》的法门有助于疗伤,有很多已经变成了红印。
最大的伤却是背上的,那伤口有两只手那么大,血肉模糊,几可见骨,伤口周围焦黑,竟是当时硬接了一道天雷!
杨定哽咽,双手有些颤抖,眼中滑出两道清泪:“师父,对不起,徒儿不孝啊!”
醉道人柔声道:“这是为师自己要去的,何况我向你章师叔讨了丹药,几天就好了。”
杨定哭着说道:“请让徒儿照顾师父!”
醉道人拗不过他,便只好由着他。
之后的几天,醉道人愣是没下过床,杨定将秦不问给自己的丹药化在水里,每日给醉道人擦拭身体,伤口上药,端茶送水,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去小厨房,醉道人醒了杨定也带了饭食回来。
过了十天,醉道人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杨定也不得不惊叹丹宗的丹药和道宗法门的神奇。
本想再照顾醉道人一段时间,但是醉道人说伤势已经痊愈,还是修炼为要,于是杨定便开始修习行气。
行气——《道门秘典》上卷的最后一章,也是所有练气之人正式有别于普通人的第一步。
杨定再一次坐到悟道台上,很快便进入了状态,丹田中的阴阳二气正在不停地翻涌着。 他熟练地沟通了灵,控制着阳气按照《道门秘典》中的脉络穴位流动,控制体内的气比控制体外的气容易了不少,所以很快便走通了。
走完一遍,杨定感觉到自己的气凝实了一分,醉道人在身后看到,点着头说道:“嗯,就是这样,先停下吧,来为师这。”
杨定走下悟道台,来到醉道人身前。
醉道人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杨定。
“这是《道门秘典》的下卷,虽然中卷遗失,但仍能修炼,上面记载着一些武学,包括阴阳调和的武学,阴武学,阳武学,其中一些最为基础的,被抄录在了主峰的藏书楼上,当然,六合宗其他各宗的武学也有,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一趟看看。还有,这下卷可以慢慢研习,今日是初次行气,还是多熟悉行气为好。”
“嗯。”
杨定接着练习行气,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当晚,二人用了饭,躺在床上。
杨定心里不知怎得,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心悸,他强忍着睡着,却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烧着一场大火,周围看不真切,只能听到喊叫的声音,一座座屋舍化为灰烬,一根根房梁倒下来,大火中好像还有一个人影,杨定眯着眼睛,努力看去。
那人竟是——秦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