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碧眸
王猎头居住的地方距离石家村并不算遥远，何况还有土路连接。哪怕以老村长的脚力衡量也是如此。
三人赶在太阳落山之前便抵达了王猎头所居住的院落。
相比于一般农人居住的小屋，眼前这座建筑明显要更加精美结实。青砖绿瓦，朱漆白窗。虽然不似庄园府馆那般恢弘大气，却也小巧有致。
看得出来，王猎头的生活相当体面。起码在收入这方面没得说。
三人对视一眼，还是由和王猎头关系最为熟稔的老村长首先叩门为好。
老村长也没推辞，只见他老人家慢慢走上前去，迈上青石台阶，用力拉了拉铜狮口中含住的铜环。
“请问，王振山王猎头在家吗？石家村村长石有福前来拜访，还请开门！”
喊罢，老村长又是用力敲了敲铜环，金木交击产生的沉闷声响顿时传很远。
“谁啊！我家男人近日在家休养，不见外客。若有委托或是买卖，也请过些天再来，还请您谅解！”远远地传来一位年轻女人稍显歉意的声音，想来便是猎头的妻子了。
嗯，和那小伙子说辞一样。猎头的确是有恙在身，不见外客。若是直接找上门来，恐怕不要说见上猎头的面，恐怕就连门也进去不。
“是我，有福伯！阿宁，快些开门，我带着徐大夫和一位道长一同来探望你家丈夫啦！”
“诶呀，有福伯伯！还有徐大夫！我这就来！”福伯是长辈，而徐大夫几次拜访都是由她接见，自是相熟。
妇人急急忙忙理了理鬓角的发丝，解下了门闩，微笑着将几人请入屋中。接下来对话，却是在客房当中说的。
温和的妻子便依次为三人斟茶。第一杯俸给白发苍苍的老村长自然是不用说的，其次便是名声远扬的徐大夫，最后才是人生地不熟的小道士。
看了看碧色茶水中翻腾的叶片，老人家慢慢品了口茶，润了润有些干渴的喉咙，这时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狼群”“病狼”“危险”。老村长刻意强调了一下这几个词语，表情显得十分凝重。
然而阿宁此刻的心情却也同老村长类似。
“不瞒你老人家，镇山他这几日都闷在屋里，只有吃饭端茶的时我才能见他一面，就算如此也一言不发，什么不也告诉人家。”
常年和丈夫相处，对山中的事情也算熟悉。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颗心于是深深揪起。然而自家丈夫的情况却又不见好转，此刻的她真有些不知所措。
“真是的，夫妻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却是急煞人也。也不知振山他到底是怎么了。”说着说着，阿宁却是红了眼眶，感觉到有些委屈。
“若是自家做的有什么不妥之处，如果夫君指出，小妇人改正便是，怎却如此冷漠，平白令人忧心。”
“或许，振山把那件事情告诉你，才会让你担心吧。他既然这样做了，便有他的道理，不是么？”徐大夫思虑一番，沉吟道。
“你且给他些时间吧，或者等我去找他聊一聊，看他有什么想说的，总是憋在心里也不是个事。
思景叔说的是，小女子受教了。那就劳您费心，多多劝慰夫君一番，好让他解开心结，早些陪伴妾身。”显然，徐大夫的回答和为人还是令她满意的，阿宁微微欠身。
这下问题便来了，就连自家妻子也不告诉的秘密，他们几个外人又怎样开口呢？这是个值得深思的话题。
“这样吧，阿宁。你且先忙，我和你有福伯他们商量些事情，需要的时候会招呼你的。”
“好嘞，几位前辈慢聊，小女子先行告退。”阿宁眉宇之间的忧虑之色淡了几分，她缓缓迈着步子，离开了房间。
“不知前辈准备如何说服猎头？”目送猎头的妻子阿宁的背影彻底消失于房间之中，徐大夫这才开口说道，目光中隐隐有些纠结之意。
显然，他暂时拿不出什么主意。
福伯也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露出一嘴缺三少四的白牙。同样是束手无策。
只有小道士此刻胸有成竹，笑容颇有些神秘。
“两位大可放心。我自有我的办法，管教这位猎头出手。”
“真的？”两人异口同声。
“真的！”小道士用力点了点头，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
床榻上，正侧卧着一个用手臂支撑着脑袋，身形壮硕的男人。
浓密的黑发稍显凌乱，冒出的胡茬也数日不曾修剪。男人漆黑的眼眸当中，充满着莫名的惆怅。
猎头在床上不断翻身，辗转反侧，最终却是一把坐起身来，觉得口中焦渴，一口饮尽了妻子送来的茶水。
杯口朝下，不落一滴。男人这才抛下手中的瓷杯，躺倒在床铺之上。
呼。心中一股郁结之气，难以宣泄而出。机会就摆在眼前，他明明可以……唉！罢了。能逃出升天已经算是幸运，又怎能奢求更多？
那晚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手持长矛，身负劲弓，这位目光炯炯的强健男人因追逐一只梅花鹿而深入森林。原本以为日落之前便能得手凯旋，却没想到，猎手遭遇了饥饿的狼群。
梅花鹿自然是难逃毒爪，在狼群的围攻下发出阵阵哀鸣，最终瘫倒在地，流溢出满地温热的鲜血。
猎手却隐藏于不远处的草丛之中，拼命屏住了呼吸。
落单的野兽自然没什么可怕的。就算纵横山林的猛虎，陷入猎人们的包围之中也插翅难飞，唯有饮恨。
成群结队的野狼便是如此，这便是集体的力量。孤身的猎人是无力面对这群狡猾且凶残的野兽的。
一旦被它们发现，那二者的身份便会翻转。猎手，成了猎物。
幸好……不知是浓郁的血腥气息遮住了猎手身上的气味。亦或是狼群猎获颇丰，各个吃的腹中充实，凶性锐减。甚至干脆就是老天保佑，狼群竟未在原地吞咽进食，而是拖着猎物径直离开，向着从林更深处遁去。
这……绝对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无论是狼群哺育幼崽，还是尝试储存食物，照顾伤员，都是绝好的机会。
鬼使神差的，原本应该及时跑路赶紧回家的王猎头跟了上去。一步一步，悄无声息。
他那颗强健的心脏正急促跳动，掌心浸满了汗水。一场拿生命当赌注的冒险开始了。
终于，耳畔响起了潺潺的水声。狼群却在溪边停下的脚步。借助那皎洁的月光，王猎头透过幽深的丛林，看到了一双令他永生难忘的碧色兽瞳。
那是……一头……一头巨大的妖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