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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长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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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贯清贫布衣打扮的老翁,今天出晴天般穿了一装干净整洁的青色儒衫。小店早在前日挂牌停营一天,让许多偏好老翁家面汤的顾客唏嘘不已,有些个彪悍的婆娘扯起嗓子:“刘老头,咋不开门呀,你倒是开门呀,怎么着趟那个婆娘肚皮上,命根子软趴了起不身子?”妇人骂起话来,出口都不待犹豫的,庞大的胸脯一颤一颤,愣是把围观的大汉看呆了,惊呼“好大的两包子”。谁料想见屋内没反应,又驳不下面子的妇人瞅着一个大汉就骂,骂起兴来,唾沫纷飞,眼珠子大的能吃人,行人也饶有兴趣的驻留围观

    市景人家平常事,倒也见惯不怪了,食客们见屋外动静闹腾这么大,屋里也不见人出来。没的热闹都散去,毕竟生活还得硬着头皮过。听闻岳将军得知赵都督身死,欲要上奏求情救人,救没救下,倒是令圣上心生不满,昨日力压金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都督不也沦为刀下亡魂。庙堂上风云变化,谁说的清楚呢,大都是饭后谈资,且渡无聊没趣的枯燥生活。

    山中一竹舍,一身云绸纹袖长服,冠如白玉的男子,嘴角轻抽,强憋着笑意,目不转睛的看着水池里倒映的画面。一边站立了许久的儒衫老人,邹着苦脸,脑海中两位神仙打架,纠结一番开口道:“公子,你要是想笑就笑吧。”

    “噗嗤,哈哈哈”实在憋不住的徐长卿笑了出来,只是神情痴呆,如同缺魂傀儡。儒衫老人悠然叹息,无可奈何。自家公子得道又斩道,此举着实让儒衫老人怎么都想不明白。斩道何其之难,公子著道篇《清心诀》,上达通天,功德无量,道果刚立,公子就迫不及待的想脱于成道,把自己的道果归还诸天。儒衫老人惆怅的抹了额头,他记不清楚公子是第几次斩道了,千年来成一次斩一次,别无二话。他自己都感觉麻木了,公子却始终坚守,无奈便是斩道之人会神魂颠倒,失忆失真,但心智时好时坏,好时常人无差,实在怪矣。

    徐长卿似儿童般,在地上泼混大笑,腰间白玉与地相碰,叮当作响。儒衫老人头大如斗,又无伎可施,盘起腿坐在略泛起凉意的地板上,心疼的眼神瞟瞟不远的徐长卿。突然!徐长卿的动作减缓,涣散的瞳孔渐收拢,吓的儒衫老人正襟危坐,他知道“公子”回来了。

    儒衫老人只见徐长卿耸底的头抬起,记忆中一程不变的丹凤眼里透露着光,老人大喜:“公子,斩道成功了?”

    “嗯”不咸不淡的声音自徐长卿口中说出,徐长卿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问老人:“仁昷,我这睡了多久了?”

    儒衫老人躬身低头言:“甲三月。”眼角见徐长卿起身,老人将身子伏在地上,渗透秋意的木板传来阵阵的寒意。

    徐长卿蹲下伸出一只手扶起儒衫老人,温和道:“仁昷,就不用行大礼了。”他凝视竹窗外,天上云卷云舒。轻揉自己的眉心,暗叹斩道后神魂困乏。儒衫老人获得大赦赶忙站起,安静的在原地,似乎在很多年前,他就是这样服侍公子。当公子开口“仁昷”时,儒衫老人心中除了大石落地,更是思绪飘然,公子行径稍有不慎就是灰飞烟灭,人生中“能否”二字包含太多太多。

    悄然不觉间,儒衫老人竟觉得眼皮底下轻颤,努力止了止。徐长卿手捏他的胡须,老人求饶:“公子公子,别用力,奴哟,痛。”

    “嗯”徐长卿微微歪头,笑道:“嘘,天上他们看着呢,我可不想太早被他们发现。”

    儒衫老人经提醒,打了个寒颤,欲是又想跪下来。

    “再跪,我真把你胡子拔了。”徐长卿笑骂,摆摆手示意他无碍,正色问道:“小曲儿呢?”

    “这”仁昷吞吞吐吐,犹豫不决,徐长卿皱了皱眉头,仁昷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歉意道:“赵公明和螭吻皆被南宋现帝高宗下令斩首了。”他袖中一抚,一金一蓝两团光飞出,悬浮空中。

    儒衫老人面前的男子端起茶杯,杯中茶水透白略青,青里玲珑,盏茶而抿。眉目中一抹戾气闪过,他开口了,无悲无喜的接过儒衫老人手掌中的枇杷子,将一切前因后果道来:“这枇杷树是峨眉山一棵修道千年有余的灵精,只是它天生资钝,尚不能开有灵智。小曲儿前生乃后羿射日所剩日精成道。在峨眉山修道,枇杷树因日精滋养生出灵智,长此以往衍生爱意。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语成截,是公明成道之基石亦是遇劫之灾。”

    徐长卿闭目感受茶入舌的苦涩,随即迅猛前袭的淡甜。他不禁称赞:“好茶。”把玩手中的茶杯,继续道:“公明以武为称,却不合财道大势。注定他的神位不稳,也难免受排挤,毫不犹豫的说他原本是不善成财立道。枇杷树,有清毒解淤功效,何况诞有灵性,于道亦有清除道淤之能。”

    他目光看向着儒衫老人,颇为感慨:“枇杷树以己为药,替赵公明修缮道基,但大道至上,含缺难补,扯来扯去,终究是少了一份。那一世,姜尚念其武有所就,修道不易,逆道成神,有枇杷子吊命倒也长活。”

    徐长卿顿了顿:“昨日种种皆为因,今生种种皆为果。三生三世情劫,第一世明何为君子,助纣为虐非君子所为,受人蛊惑非君所为,拒当大势非君子所为。好在封神一刻所悟。第二世明何为取之有道”

    儒衫老人待公子说完,疑惑不已:“公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语已经是低的不能再低,实乃处世立人根本。为何他仍不能成道?”

    徐长卿仔细浏览池水中的画卷,“一,襄阳屠两万金兵,有背仁德,财道乃三千大道中的正道,自然不满其所为。二,是哎”

    “仁昷愚笨,请公子明示。”儒衫老人作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也要生之有道。好在公明路没有行错,他已经走完了半程。”

    徐长卿抖了抖自己的袖子,露出一双白暂的手,抓住两光团,他低语,脸色中含有不舍:“小曲儿,该上路了。”言罢,儒衫老人撕裂开虚空中一道口子,只见金色光团飞入其中,口里一片混沌黑暗。徐长卿打开屋舍门,走到门外,抬头望天,苍穹中一条浑身金光的巨龙盘旋,他朝大龙喊道:“龙王,螭吻罚罪已消,送子回归吧。”

    只听苍穹传来威严不失恭敬的道谢声:“谢过道长。”

    徐长卿颔首,袖中无风自动,仙人之姿乍现,一啸龙鸣,渐行愈远。儒衫老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徐长卿身旁,徐长卿收拾心情,调笑道:“仁昷,千年几朝几代,大势你学了多少,懂了多少?”

    “嗯”老人有些汗颜,惭愧道:“没学到多少,看懂了一点,又似懂非懂。”

    “有你这个手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徐长卿笑骂。

    “仁昷,你觉得自己的路走的是对还是错了?这些年不再让你去读自己想读的书,而是让你在这小天地中观朝代更替,有没有抱怨过。”

    “公子言重了,仁昷自知公子有所打算。”儒衫老人弓弯的腰直起,脸上的邹纹消退,恢复成中年男子模样。于徐长卿对视,蕴含之意两人心知。

    仁昷反问:“公子,下一趟又要换那一个身份呢?”

    “你猜?”

    “仁昷猜不出,那就等着。”徐长卿不安好气的说道。

    仁昷:“”

    徐长卿仁昷主仆两人行在乡间泥路,仁昷撑着伞,有些沮丧,徐长卿见此安慰道:“笨不可怕嘛,不学才最可怕。你不懂我就教,每天懂一点,迟早可以成为那棋手布局天下。”

    仁昷微微从自怨自艾中回神,不自觉的踩地用了力,激起泥巴。徐长卿摘下头冠就朝仁昷呼上去,一股乡里地痞气息,与霎时截然不同。

    徐长卿有心无心道:“走慢点嘛,慢慢走就过泥路下山了。”

    紧跟后头的仁昷心头一震,似有所悟,愣住不动。徐长卿嘴角勾起,兴趣斐然的转身看后者,若有若无,缥缈无常的气息环绕于身。

    “在“慢”上呀。”仁昷沙哑道,思绪纷飞间,想到:“世间大势滔滔洪水,天下和久必分,分久必和。书上的演义兵法,侠客江湖,虽趣味颇多,令人心神往之。但若步入真正的江湖,真正的边疆塞外,真如几尺白纸中所描所绘?再者读书尚且慢慢读,行走江湖也要慢慢去品,天下朝代更迭,其中变化万千亦是需慢慢去看。观棋千年,才德不及下棋手的诸位名家,一步一子,任何恢弘棋局都是如此步下,书著亦是作者一笔一墨绘制江湖画卷。水滴千千万万可穿石,且再观它千年又如何。”心湖中重重阻挠其遮目的大山,俨然轰踏。气象万千皆于此般幻化现,

    “孺子可教也。”徐长卿淡笑,拾起一片干煸泛黄竹叶,放置眼前,隐约挡住半边太阳。“好玩,好玩”

    待到仁昷神归,四处张望不见徐长卿,懊恼的捶自己的脑袋,似天边传音:“斩它一尾巴,断他十年之寿!”

    襄阳城外小道,他的丹凤眼眸深邃无比,双手负于身后,盯着黑云压压的天空久久无语,哭丧道:“忘带伞了!”,“我靠,算了算了,久旱逢甘露,久旱逢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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