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以讹传讹
“仙缘？”
马脸道士沉吟少许，看向吴风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后者面色不变，一本正经地看了过来。
只见他当即不再啰嗦，大手向着那九枚铜板快速一扫，吴风眼神微眯，面色却是一惊。
他并未察觉对方有取铜板的动作，但自己那九枚铜板却是在对方大手扫过的瞬间，凭空消失。
“叮”“叮”“叮”
就在吴风惊诧之余，数道金属撞击声从桌子上传来，原来在自己不经意间，那九枚铜板不知被对方以何种方式抛向了空中，落在桌上的此时已有八枚铜板，而围成的图案正是一个残缺的“圆”。
伴随着最后一枚铜板落下，那枚铜板在桌子上打起转来，最后还是不偏不倚地填补上那圆的残缺位置。
吴风眉头紧蹙，虽然第九枚铜板落在适当的位置，但那桌上的圆形图案并不是一枚铜板所能完善的，若是所料不错的话，还缺一枚铜板才能彻底补全。
“圆者，缘也……”
马脸道士面露可惜之色，望着那桌上残缺尚未完整的圆形图案，沉吟一声。
吴风不懂江湖上卜卦学问，但心智却是极其聪慧，此时他内心隐隐有些猜测，自己的仙缘怕是并不完整……
“小友，此时绝非寻仙的良机啊。”
马脸道士深深看了吴风一眼，直言不讳道。
吴风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拜谢马脸道士后，提着那桌上自始至终没有出声笼子里的鹦鹉，离开了集市。
回家的路上，他内心忐忑，马脸道士所算的卦他只信三分，但那由铜板所组成的残缺之圆却一直浮现在自己脑海。
“你说，若是在多一枚铜板，卦象会不会不一样？”
吴风提起鸟笼，看着笼子里的的鸟儿询问道。
那只三色鸟儿闻言却是极为兴奋，扑扇了几下翅膀，明亮的眼眸闪动不停，口中发出尖叫：“不一样！不一样！”
“此鸟有灵。”
吴风面色变得古怪起来，他也就随口一问，没想着眼前的鸟儿能够和自己交流，于是放下鸟笼，凝重地看了看。
“或许你值得拥有更广阔的天空。”
很快他便将巴掌大的牢笼打开，只见鸟儿兴奋无比，也就呼吸间，便扑腾两下翅膀飞出了鸟笼。
逃离束缚的它并未立即飞走，盘旋几圈后，却是在吴风的肩膀处落了下来，彩色的羽毛纤尘不染，灵眸闪动，似是临走前想要牢牢记住眼前这普通的少年。
吴风也是随之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它的毛发，鸟儿灵眸变得奇异起来，并未躲闪，而是颇为享受这一过程。
与此同时，家里的庭院中，吴风的父母早已乐得合不拢嘴，今日来的亲戚可都不一般，细看之下两名中年男子竟和吴风的父亲有七分相似，正是那吴风素未谋面的三叔和四叔。
吴风的母亲同样被几个差不多岁数的妇女围着，口中全是阿谀奉承，尽挑好词，对于吴风的母亲那是难以掩饰的羡慕之色。
“大哥啊，咱兄弟可都是十多年不见了，你搬到这里也不说一声，这些年可让兄弟伙好找！”
“就是，就是！要不是咱家那口子和姑母还有联系，大侄子被仙人选中这么大的事我们这做叔叔都不知情！”
“大哥你这做得可不对，一会的酒宴上要自罚三杯，亲兄弟搞得生分了不是。”
吴风父亲面对自己的两兄弟一唱一和，也是频频点头，他们是什么样，自己可是清楚的很。
年轻时候二人也是凭借巧舌，没少嚼过自己舌根子，甚至当年分家，二人也是起了不少的“作用”。
但毕竟血浓郁水，面对数十年不见的同胞兄弟，此时依然欣喜得很。
“嫂子啊，咱们虽然是亲戚，如今同族通婚都不在少数，我家闺女到了年纪了，长得可是如花似玉。二蛋这孩子有出息，十里八乡的都称赞有佳，你看咱们两家结个亲家怎么样！”
同三婶来的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妇人，此刻也是一把挽过吴风母亲的手臂，面带春光，喜笑颜开。
“去去去，咱家二蛋以后可是仙人，哪能看得上凡尘的姑娘啊。”一旁的三婶见吴风母亲没有表态，立刻唱起了白脸。
说着还冲着姣好妇人挤眉弄眼，显然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哪能啊，弟妹这话说得不折煞姐姐了么。孩子的幸福得他们自己看顺眼才行，我和你大哥可不瞎掺和。”
吴风母亲歉意摇了摇头，婉转谢绝道。
就在此时，集市中买药的吴风已经到了村口了，瞅见一个个拴在村口大树边的马车，他不禁眉头再次一皱，这种场景不陌生，这次不出意外又是哪个不相熟的亲戚登门了。
“人言可畏啊……”
想到自己所测的仙缘，吴风眼神略带踌躇，沉吟不语，往家的方向走去。
“爹，娘，我回来了。”
吴风的声音在院墙外传来，只见里面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吴风的三叔与四叔面带古怪，饶有兴趣的盯着院外的方向，吴风母亲身旁聊天的女眷眼神放光，都想看看即将被仙人选中的孩子究竟长什么样，众人都是纷纷好奇投来目光。
只听院门“吱呀”一声打开，身穿朴实长衫的吴风，提着一打药材包，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他长得并非英俊，穿着更是寻常，但若细细看去，吴风的五官倒是颇为清秀，相比较同村的孩子，多了几分书生气。
“大哥，这便是我的好侄儿吧，当年离开家族，我记得这小子还没断奶呢，这一晃竟然长这么大了！”
“侄儿英姿不凡啊，眉宇之间我看就多了几分仙人相呢，以后指定有出息。”
三叔和四叔一见吴风，赞不绝口，面容带笑，频频点头，吴风母亲身边的几个妇人也是眼眸泛光，目中的欣赏之色更浓。
“二蛋啊，这两位是你三叔和四叔，都是你爹的兄弟，还不快过来叫叔叔。”吴风父亲一边招呼吴风过来，一边笑着介绍道。
吴风连忙乖巧应诺，将在场每一位亲戚都叫了个遍。
“大嫂啊，这孩子面善，长得机灵我真是越看越喜欢啊。”那名刚刚欲要嫁自己女儿给吴风的妇人笑着开口。
吴风母亲闻言眼神带笑，点头不语，时间过得很快，欢声笑语的唠家常的过程中，很快就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这次是家宴，并未惊动村中的其他居民，而是在屋舍和庭院中各摆上两桌。
饭桌上众人推杯换盏，相互交谈颇为熟络，丝毫没有阔别十多载的生分，时不时对着吴风夸奖有佳，甚至刚喝不久，吴风的四叔借着酒劲高谈阔论，居然为自己大哥当年分家产受到不公平待遇，打抱不平之意。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微变，一向沉稳的吴风父母此时也是面带愁容，连忙示意这个四弟莫要多说。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咱不提这些，今个是个好日子，喝酒便是。”
吴风父亲老脸微红，一口将桌上的老酒饮尽，神情略有一丝怅惘。
“哎！大哥，你让老四接着说，让咱们这些亲戚伙都听听，大伙找机会给你讨回个公道！”
坐在一旁的三叔酒没少喝，但面色却是如常，见老四酒后失言，却是并不阻难，反而看热闹不怕事大，一旁扇阴风，点鬼火。
“不就是为了挣家产，讨好老两口的事吗，平日里也不见那么孝顺，大家伙心知肚明，老二分得比咱们谁都多，如今过得生活是好了，也不想着兄弟，要我说，他吴长水就不是个东西！”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均是一变，虽说得是实情，但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老两口身子不行的时候，老二夫妻那是抢着服侍，最终也是落得不错的家产，此事兄弟几人却也是人尽皆知。
“吴长山，你可敢再说一遍！”
就在此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院外穿来，细听之下却也能听见几分怒意。随后一个金袍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出，他的样子与吴风父亲有八分相似，但却是看不像平辈，倒似年轻十多岁。
金袍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人，此人是名少年，与吴风一般大小。剑眉星目，身穿白色华服，一脸桀骜，丝毫不掩饰眼中鄙夷之色，啪打了几下衣衫，好似生怕周围的尘土沾染了自己。
二人进门的刹那，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坐在一旁沉默的吴风此时也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只是他的目光却是被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所吸引。
“二……二哥……你怎么来了？”
四叔面色瞬间煞白，脸色的酒气似乎也在看到来人之时，消散了八分，他清楚对方这些年的影响力，不仅是如今青山城的大户，取的二房妻子更是首府的女儿，在周围一片颇有能量。
“哼！”
金袍男子大袖一甩，冷哼一声，不在与之计较。
吴风父亲面色复杂，随之眉头快速舒展开来，看向男子点了头说道：“长水也来了，赶紧入座！二蛋，赶紧给二叔搬个凳子过来。”
吴风闻言却也不拖沓，很快便从屋中几个凳子中选了最破的两个搬了出来。
之前大人们聊天的内容他也是听在耳中，反观这些年自己了解的情况，与二人的姿态，暗自分析此事却有八成为真。
金袍男子目光一扫，看了吴风一眼，微笑说道：“大哥，这便是二蛋吧，不错不错，懂事，看起来像个仙苗。”
他随意附和一句，内心却暗自冷笑，甚至都不知道吴风名字，在其看来这并不重要，此子与自己儿子相比，远远不如。
吴风父亲眉头微蹙，随后舒展开来，说道：“二蛋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喜欢闯荡江湖，这回有机会出门，指定会被仙人看中。”
“那可不一定，仙人收徒讲究天资仙缘，万里挑一，这憨小子呆头呆脑，当真被能仙人看中？”傲慢的声音响起，跟随而来的俊美少年看着满是灰尘的凳子面色难看，没有立即坐下而是嘲讽一声。
“哪有人没进行测试就被仙人看中的，我才不信这小子如此好运，听说盘城过些日子就有仙门测试，到时候本少也要去试试。”
吴风父亲面色一沉，看向少年许久，想到了什么并未出言呵责。
金袍男子同样面试微变，喝道：“吴双！怎么说话呢，这是你大哥二蛋，还不赔礼道歉。”
说完，他又对着吴风父亲歉意一笑：“小儿说话难听，他娘走了后便一直疏于管教，大哥不要介意。”
“不过……这仙人收徒却是颇为困难，提前收取更是闻所未闻，二蛋能被仙人看中，真是可喜可贺，不像我家这小子，还得千里迢迢去参加一个测试去碰碰运气。”
说罢便在不在多言，领着少年走向其中一个酒桌，坐了下来。
吴风父亲面色难看，对方之话他岂能听不懂其内含义，更隐隐有暗讽其哗众取宠之意。想到自己孩子也是去盘城参加测试，到时候恐会穿帮，不由攥紧了拳头，内心有些底虚。
一旁的吴风走了过来，两只小手握住父亲的拳头，他知道自己父亲在担心什么，于是眼神坚定地低声道：“爹，您放心，我一定会被仙人选中的。”
吴风父亲闻言眉头舒展，用力拍了拍吴风肩膀，认真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目中露出期许的目光。
最后父子二人皆是入席而坐，此刻家族庭院热闹非凡，众人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场面一时间熙攘喧闹，一片繁锦。
世间百态，狭小的一方庭院却也是展现的淋漓尽致，吴风的父母此刻也是拉着吴风挨个敬酒，介绍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亲戚。
那一晚吴风父亲喝了很多酒，他这大半辈子还从未这么风光过，孩子被仙门选中这一虚假消息也在醉生梦死中，被那该死的面子被无情替代，渐渐就连他自己也信以为真起来……
夜晚，吴风躺着床上，他内心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被仙人选中。
此时的他脑海中不由出现今日那道士给自己算命的画面，回想起对方说自己仙缘不完整，一向不信命的吴风此刻也担忧起来，心想着在测试之前一定要将那一枚铜板带上再算一卦，这样才能彻底心安。
就这样，想着想着，吴风的面色逐渐恬静了下来，一道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撒在他的小脸上，脖颈处悬挂的古玉小牌从衣衫中不经意露了出来，散发出弥蒙的光芒，此时就连窗外的月光好似受到吸引，黯淡了三分。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