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长兴镖局的周行安
清风堂，如今天盛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大帮派。不同于衡松、昆仑、青城等屹立百年的名门，清风堂招人不论出生，不问天资，只求一颗侠义之心。
李言乐立于清风堂的门匾之下，对沈泽说道“都说清风堂帮众遍布天盛，我倒也没见过几个侠肝义胆之人。”
李言乐语调平平，不带情绪，可话中的嘲讽意味却颇浓，沈泽微微皱眉，心道这小娘子是怎么了。他知道她爱听说书，尤喜江湖杂事，先前她提到清风堂，他便以为她是听书听多了，想来看看。恰好清风堂堂主嵇番海请他去堂中小坐，他本无意前去，可前几日李言乐来找他，他想到可与她同去清风堂，便应了嵇番海的邀请。那日说到要带她去清风堂长见识时，李小娘子有些诧异，他以为她是惊喜，可如今这情形，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
“你不想来这？那我们去别处。沈天易唯一值得说道便是建了聆鹤山庄，而清风堂的花草阁楼不及其万分之一，无甚可看的。
“沈大家主，你是怎么做到一句话贬了两个人的。还好清风堂门口没有守门人，不然你这得被打出去。”
“李大掌柜，彼此彼此，鄙人以为你先前的话才更得罪人。”
李言乐不以为然，只道“我倒是不怕，左右他们只认你，这口舌之辱多半要算在你沈大家主的头上。”
沈李二人甫一进门便有人迎上，说是堂主命他在此等候贵客，而后那人就领着二人去见嵇番海。
李言乐放慢脚步，同前头领路的汉子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小声问沈泽周行安的事。
沈泽见李言乐神色略鬼祟，有些好笑，遂起了逗她的心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回道“你说周······”
他方说了三个字，忽被李言乐扯了下袖子。
“你小声点，人家的地盘，前头还有人家的人。”
“这是清风堂，不是长兴镖局，算哪门子周行安的地盘。”沈泽凑到李言乐耳边，轻笑道。
“周行安也曾是清风堂的人，而且同清风堂堂主交情不浅。若只是一介普通百姓在议论，他们自是不会在意，可我今日同你走在一起，那便不同了。就譬如我若知晓有某位不好惹的人物在打听冉姐的消息，不论这事是好是坏，我都会提醒她几句。”
“你若将这东想西想的毛病放到其他事情上便好了。”沈泽说着，意味不明地看了李言乐一眼，又继续道“周行安的那双长锏虽使得不错，但也仅够威慑一般匪类，他在江湖上的名气多半沾了清风堂的光，不过他那大徒弟倒是不错。”
“那他的夫人和儿女，你可有了解？”
“这些你可问飞影，他应当知晓一些。”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正厅。厅内正中坐着的那人便是嵇番海。嵇番海左侧还坐着一人，见到那人，沈泽眉头一抬，看了眼李言乐，心道，这可真是凑巧。
嵇番海让仆从给沈李二人上了茶，又问起李言乐的身份，沈泽只说是他的救命恩人。嵇番海本也只是礼貌询问，见他无意多说，便也就不再多问，而是不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沈泽。
这沈家家主的事迹他听说过一些，在这些小辈中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他此次邀他前来并无要事，只是见自家女儿对他上心得很，想要看看这沈家主究竟是何方神圣。今日一见，谈吐确是不俗，至于这脸嘛，他不在乎，他们清风堂的女婿自不会是靠脸吃饭的。
自来到厅中，多是嵇番海和周行安在说话，沈泽偶尔搭上几句，李言乐则静默得很，一来他们说的她搭不上话，二来，她有心事。从几人的谈话中，她已然知晓了对面坐着的那中年男子的身份。这人衣着朴素，言行举止文质彬彬，不像武夫，倒像是文士，除了那偏薄的嘴唇，他同周冉全无相像的地方，想来周冉应是更像她娘亲。
嵇番海提起了这清风堂的少堂主，说她同她娘亲一样，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知道堂中事务颇多，又心疼他这爹爹，便揽许多了事务过去。见她成日在外头跑，他这做爹的心中心疼，只望能早日找个能干的女婿帮衬她。
他说着，忽而侧向沈泽的方向，说道“将来瑜儿的夫君若能有沈家主的十之三四，我这做爹的也就放心了。”
“说起来沈家主同瑜儿年岁相仿，应当说得来，改日可让她带你在安州各处转转。她性子开朗，认识的朋友也多，跟她一道可比跟我们两个老头子在这说话要有趣多了。”周行安接道。
见嵇周二人这一唱一和，李言乐想到言明说清风堂少堂主将沈泽堵在沈府内的事，明白过来，他们这是在试探沈泽对这少堂主是否有意。
她侧头去看沈泽，只见他目不斜视，边剥从一旁的小桌上拿来的栗子，边道“少堂主是女中豪杰，性子确是爽朗直率。只是沈某同这般性子的小娘子最难相处，三言两语便要惹人不快，就不麻烦少堂主了。”
他说完话，将剥好的栗子递给李言乐，说道“这时节的栗子糯香味甜，尝尝？”
“呵呵，沈庄主多虑了，瑜儿断不是那般小心眼的，几句话便要生气。”沈泽的言行将他的态度表达得彻底，周行安只好干笑两声打圆场。
而李言乐这头接过栗子，用眼神对沈泽拿她当幌子的行为表达了谴责，却听沈泽轻声说了一句，没拿你当幌子。
“沈家主！周叔！不是说还要五日吗？小杰以为你赶不上他的生辰，前几日还同我抱怨呢。”
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只见一个嫣红色的身影快步进入厅中，她先是同沈泽打了招呼，而后停在了周行安面前。
“这么大的人了，过个生辰还要我这个当爹的在，小杰若有你的一半，我就不愁了。”
“行安，你这话就不对了。小杰不过十来岁，还是粘爹娘的年纪，等他再长大些，你想让他惦念着你都难了。看看我们家瑜儿，一进门，有正眼看过我这爹爹吗？”
“爹，你说什么呢！”赵瑜笺走到嵇番海身旁，撒娇般嗔怪道。
“瑜儿，你上次不是说要寻一柄上好的折扇送人，周叔这趟西行恰巧寻到一把，下次给你带来。”
“真的？我就随口一说，周叔有心了。”
······
李言乐记得周冉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字中有个杰字，想来他们口中那小杰便是周冉这弟弟。周行安每每提起这儿子，言语似是有不满，可神色却满是慈爱，还千里迢迢赶回来为他贺生辰，可见他对这儿子是疼爱的。不仅是对他的小儿子，他对这侄女也很是上心，人家随口说的话都能记住。瞧着这父女、叔侄三人其乐融融的场景，李言乐不由生出些恶劣的心思。
“周总镖头，我忽想起一件旧事。几年前，我曾被一位女侠所救，她姓周，又似是来自长兴镖局，可同总镖头有关系？她的名字······让我想想，对了，叫周冉。”
李言乐这话一出，那三人的谈笑声一顿，倏而，稽番海回过神来，语气和蔼道“不知小娘子是何年何地遇到的冉儿？”
“约莫两三年前，在云州。”
稽番海看了周行安一眼，只见他右手置于右腿上，手掌微拢着。他了解他这兄弟，每当紧张或手足无措时他便是这个样。稽番海心中微微叹气，继续帮他问道“冉儿当时可好？”
李言乐看着稽番海，神色不解，似是不知他这“可好”是指什么，她想了想，说道“周
女侠当时虽衣衫破旧，却总是乐呵呵的，她说这般无拘无束的日子快活得很。”
“她说她是长兴镖局的人？”周行安终于开了口。
“倒也未曾直说，只是旁人看出她的武功路数有些像长兴镖局的。”
“长兴镖局早就没有周冉这个人了。”周行安语气平淡，没有怨怼也没有不舍，若非要说有些什么，大概是一丝难以察觉的释然。他说着话，不自觉地放松了右手。
“行安，你又何必······”
“沈家主和人小娘子都还在，家丑便不多说了。瑜儿，你有一段时日不是总念着渭城，这位小娘子便是从渭城来的，你们女孩儿家，定聊得来。”
周行安岔开了话，李言乐也不再多说，顺着他的话微笑着朝赵瑜笺点了点头。
由于李言乐侧着身子同赵瑜笺说话，沈泽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想到她方才那不达眼底的笑，他知道她兴致不高。即是如此，她还是礼貌回应了身旁赵瑜笺的每一句话，就像是明明累极了，却还是堆出亲切笑脸招呼顾客的铺子主人。
李言乐原就奇怪为何这清风堂的堂主姓嵇，少堂主却姓赵，一番交谈得知赵瑜笺是随母姓。
“听闻清风堂内有一片香栾林，这时节正是果实满枝头，清香得很，不知我同李小娘子可有幸去堂中一观？”
听沈泽提到自己，李言乐转过头去看他，见他正朝着嵇番海的方向说话。
“自是可以，我带二位去。”
“不劳烦堂主，我们随意走走便好。”
“爹、周叔，你们聊自己的，清风堂的这二位贵客我来招待。沈庄主、李小娘子，跟我来。”赵瑜笺站起身来，拉过李言乐的手便要领她往外走。
“瑜儿”稽番海起身喊住了赵瑜笺，又对沈李二人说道“我与小女有些事要商谈，二位可先去院中看那香栾林。”
赵瑜笺似是想说些什么，可还未来开口，稽番海又对外头站着的小哥喊道“峰靑，带二位去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