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包袱,木牌,信
据许桂香描述,十六年前,她嫁入婆家三年无出,婆婆每天不是打就是骂,还叫虚弱的她背着一粪箕红薯去县城卖钱。
那是1964年春,虽然动荡还没有开始,但是经过了三年自然灾害,人们饿得如狼似虎。
许桂香背的一粪箕红薯惹了人眼,被一群人围上来抢。
急中生智的她把红薯一个个地扔出去,把围上来的人分散开了,最后背着仅剩的几个红薯跑进了北外街。
北外街的鬼屋赫赫有名,她想利用鬼屋吓退紧追不放的人。
翻墙进去之后,在后院的梧桐树下,她看到了一个挺着大肚子女人准备上吊。
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到最后,谁也不愿意死。许桂香觉得她该帮一帮这个女人。
她拉着女人哄劝着,叫她怎么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这句话劝动了女人,女人暂时打消了寻死的念头。许桂香把剩下的红薯都给了女人,还说过两天还来看她,还给她送吃的来。
女人含泪点头,说一定等她来。
等许桂香再来的时候,女人拜托许桂香收养她的孩子,因为她还有大事要做。
许桂香想到自己一直未孕,就心动了。
打算收养女人的孩子后,许桂香更上心了,三五天就来一次。
借口也很好找,因为她婆婆把大伯哥的闺女疼得像宝一样,三天两头就上县城买肉买鸡蛋。
许桂香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是五一劳动节,女人生下了一个闺女。
女人笑着流泪把女娃和一个小包袱交给她,告诉她说明天就别再来了,她要去做大事去了。
许桂香把女娃抱回家,哄着婆婆说捡个女娃回来,应该能给带来弟弟。
婆婆同意是同意了,就是不待见这个女娃,就像对待她一样非打即骂。
许桂香不放心女人,过了几天又去鬼屋,没看到女人,她以为女人真是去办事去了。
等她再次去的时候,就看到奄奄一息的女人,女人胸前插了一个匕首。
女人告诉许桂香已经给她林家报仇雪恨了,求许桂香把她埋到林家坟地里。
乱葬岗边上的十几个小土堆就是林家坟地,竹县人都知道,是一个机关单位的人员亲自埋的。
许桂香悄悄把没了气息的女人扛去埋了林家人的荒地,谁知道林家坟前还有具男性尸体,男尸身边用土疙瘩压着一封信。
许桂香忍不住打开了信,这才知男尸是女娃的生父,是林家小姐的恋人,也是举报林家身份的人。
许桂香不可能让这个男尸就这么曝尸荒野,也就给掩埋在林家小姐旁边了。
她觉得林家小姐是爱着这个男人的,否则不会生下闺女,不会带着男尸来谢罪……
“美丽,是我亏欠了你,你本该锦衣玉食,却因为我不受婆婆待见,现在你表哥表姐来了,我也能放心把你交给他们了。”
“你胡说!”
林婧橘抬手指着许桂香,“我从来没听汤丽婷说过你家闺女不是亲生的。”
“汤知青吗?”
许桂香抬手抹去泪水,“她们才来多久?我家有李大宝那样的人在,谁也不敢提我家的事情啊?”
“美丽就是一个女娃,是不是亲生的,农村人不是很在意的。女娃能洗衣做饭,等养大了,往外一嫁,还能得一些彩礼钱。”
林婧橘又找理由,“那你一个农妇,怎么能认识字会看信的?”
“这就要感谢我的大伯哥了。”
许桂香轻笑道,“我大伯哥在矿上做事,他见多识广,知道读书的好处,就叫我大姑子和我丈夫进了扫盲班,我一嫁给我丈夫,他就教我了。”
林婧橘瞪着李美丽,“长得这么丑,还敢叫美丽?”
‘暗自伤心’的李美丽身子一顿。
“婧橘!”
林婧槿轻柔地喝止,“相貌是父母给的,谁都无法自主选择,美丽比你小,你别欺负她。”
林婧橘跺脚,“她还不是……,她长这么丑,我是不会承认的。”
林婧橘的话让李美丽更‘痛苦’,“我也不会离开我娘的,你们走!”
林镜恒这才开口,“包袱呢?信呢?”
“你等等。”
许桂香去了里间,很快拿出一个绸缎面的小包被。
如果李奶奶在,一定会认出这个是她拿给三儿媳用,三儿媳一直没还,而她也给忘记了的大孙女的小包被。
许桂香打开包被,最上面是几件淡色的绸缎小衣服。
李奶奶“……”你这个贱人,不是说这些小衣服被人偷去了吗?
在小衣服下面压着一块紫色绸缎。
李奶奶“……”你这个贱人,我丢了几年的紫色绸缎,怎么会在你这里?
打开紫色绸缎,一股香气散在空气中,林镜恒猛地站起身,看向桌子上被打开的紫色绸缎,绸缎里是几个婴儿手镯和一块木牌,香味正是木牌散发出来的。
林镜恒颤抖着手拿起木牌,木牌上赫然是一个‘柒’字。
“许桂香,这块木牌,你从何处得来?”
“芝雪给的呀,这些都是。”
许桂香指着包被里所有东
西,“我之所以把男尸和芝雪葬在一起,就是因为这些小衣服。从这些小衣服上就能看出芝雪很爱她的闺女。”
“爱屋及乌,她定是爱着那个男人的。为了仇恨,她不得不亲手杀了那个男人,她是矛盾的。”
林镜恒捏紧手上的木牌,“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没有什么要求。”
许桂香轻叹一声,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林镜恒的手,“这些年,为了保住这些东西,为了养大美丽,我不得不停地对我婆婆撒谎。”
“被婆婆识破之后,就把我们一家赶出李家了。但我婆婆仍然记恨我,联合大宝一起把我的两个儿子给弄回了李家去。”
“美丽跟你们走后,我也就没有牵挂了,我会全心全意去把我的两个儿子劝回来。”
“只希望你们能把美丽带出去见识见识,别像我那两个儿子似的,被他们大堂姐用吃食就给哄骗走了。”
“对了,镯子我当了几个,被赶出婆家后,日子艰难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那大侄女不停地想方设法敲诈我,想要逼死我们一家人。”
“要不是有这些镯子,我们一家可能真等不到你们的到来。”
林镜恒不在意这些小镯子,他拿起镯子下的一封信。
信封很旧,还带着一些黄霉,上面没有任何字迹,抽出里面信纸,只有寥寥几字:
‘你的出卖令我无颜见九泉至亲,唯有血祭方能解开你我之恩怨。闺女已交可靠之人抚养,但愿她一世平安无忧。林芝雪绝笔。’
字迹娟秀沉静雅致,一看就是受过文化熏陶的女子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