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他人即地狱（50）
在戚从锦的这场梦里，时间时而加速、时而变慢。
而赵乐伊则时而以虬怜绒的模样，漂浮在空中；时而以人类的模样坐在墙头上、站在屋顶边、扒在窗棂处、倒吊在房梁上……她总是以不同姿态的任何状态随机出现在梦境主的周围，吸收着这场梦里复杂而又多变的情绪能量。
偶尔——
戚从锦的魂魄也会显出近乎透明的人形，站在赵乐伊的身旁问她——
戚从锦：“你是谁？”
戚从锦：“你是出现在我梦里的神明吗？”
赵乐伊不答。
戚从锦：“我从前也梦见过你。”
戚从锦每次能显出人形的时间都很短，有时说一句话她就消失了，有时她说完一句话还能多维持人形的模样停留一会儿。
戚从锦：“你……一直在看着我吗？”
戚从锦：“如果神明一直在看着人们，那么在我陷入痛苦的时候，神明为何不愿伸出援手？”
赵乐伊始终不作任何回答。
这一次戚从锦显出身形后，她眷恋地看着周介，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能像现在这样待在梦里静静地看着他，她真的既迷恋、又珍惜。心中的贪念在戚从锦的心里暗暗滋长，她……想永远留在这里，留在这个周介还活着的梦境之中。
“神啊……这究竟真的是我的梦吗？在我大病一场陷入昏迷时，他竟如此在意着我、甚至不眠不休地照顾着当时近乎奄奄一息的我。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深陷绝望、并日渐憔悴的夫君。”戚从锦叹息一声，道：“这些事情……原本我是根本不知晓的，但那些曾发生过的一切，如今却又如此真实的重现在这场梦里。可，这些我从未有过的记忆，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呢……”
赵乐伊依旧沉默着，对于戚从锦的问题，她从不作答。而戚从锦也默认了她就是出现在自己梦里的神明。赵乐伊的目光有时会看向戚从锦，有时又不会。好像只有在最开始唤醒戚从锦的那一刻，赵乐伊才拥有着原本的自我意识。而在此之后，她始终都处在一种“无我”的纯粹吸收梦境能量的状态。她的自我意识陷入了休眠，而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孱弱的、并不断成长着的、甚至时不时会因为不能维持人形而变成一团“毛绒球”的梦中精灵。
就在戚从锦生病期间，而周介也每日守在妻子身边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另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正在悄悄发生——
周蓉蓉结交到了新朋友。
在热闹的集市上，她买了一包热腾腾的桂花糕，随后便一蹦一跳地跑去馄饨摊上一坐，小嘴一张，就叫了份小碗的馄饨。没一会儿，撒了芝麻和葱花的热腾腾的馄饨便被小二端上桌来。周蓉蓉拿起小勺，一口馄饨、一口桂花糕吃的不亦乐乎。她看起来幸福极了，小脸上洋溢得满是快乐。
吃了几口满是肉馅的馄饨后，周蓉蓉端起碗，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汤。待她将碗放下的时候，她的对面换了个人。
周蓉蓉微微蹙眉——
喝汤前，坐在她对面的明明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可是喝了一口汤后，怎么那个老爷爷就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叔叔？就算那个老爷爷吃饭走路都很快，也不至于在她喝一口汤的功夫就不见了呀？难道……她记错了？？？
周蓉蓉挠挠头，她决定赶紧吃饭，吃完快快回去找爹爹和娘亲，虽然娘最近生了大病，而爹因为照顾生病的娘变得很傻、很憔悴。就算她原本幸福的家，最近变得稍稍有那么些不和谐，那也远远比对面这个大变活人让她有安全感。总之，还是家里好，外面不仅套路深，还坏人多。像她这样听话懂事的好姑娘，不该在外面呆太久。今日这馄饨摊不宜久留。
这样想着，周蓉蓉就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她埋头苦吃，根本不抬头！
“老板，再来一碗小馄饨！”对面开口说话了，闻声……是个女子？
周蓉蓉顿了一下，她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馄饨，一边悄咪咪地抬了抬眼。确实！她隔壁做的是个……中年女人？！
老板：“好嘞！您稍等！”
周蓉蓉不打算吃了。
“老板！”她从袖子里掏出十几枚铜板，然后数了五个放在桌上，道：“钱结给你，我放在桌上了。”
说着，周蓉蓉就打算离开。她个头不高，小小一只很是可爱，最近娘没时间给她打扮了，所以她的穿着不似往日华丽，显得很朴素。
“诶！这位顾客。”然而，她刚走没两步，店小二却拦住了她的脚步“您的钱忘在桌上了。”
“？”周蓉蓉不解地看着小二。
“奥，是这样。”小二一脸和善地解释道：“您这顿饭早就有人帮您结了，就是坐您对桌的这位老先生。”
周蓉蓉微微蹙眉。她顺着小二的视线望过去，她的对面又变成了最初坐的那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
此时，那位老爷爷正笑眯眯地看向她，那慈眉善目的模样映在周蓉蓉的眼里却显得格外诡异。她撞了店小二一下，吓得拔腿就跑，甚至连没吃完的桂花糕都手滑落在了地上。纸包落在地上的一瞬间，白糯糯的桂花糕便摔在了地上，染上了脏兮兮的尘土，但是周蓉蓉头也没回，即便那是她最喜欢吃的糕点。
她跑了没多久，便喘息着停下休息。乌鸦从她头顶飞过，落下几根乌黑的鸟羽。那羽毛工整、平顺、十分漂亮，像是每日都精心护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多数小女孩是难以拒绝捡起羽毛的诱惑的，周蓉蓉并不是例外。她蹲下身，将地上的漂亮羽毛捡起来，细细打量它们的模样时，心里就好似捡到了财宝一样开心。
方才在馄饨摊上看见怪人、遇到怪事的恐惧感一下消失了，几片美丽的乌黑羽毛便将她单纯稚嫩的幼小心灵轻松治愈。
就在这时——
一个阴影笼罩在周蓉蓉的头顶——
阳光落在那个人的身后，许是因为周蓉蓉个子很矮，而对方的个头十分高大，所以他的影子完全将周蓉蓉笼罩住了。
而当周蓉蓉因好奇而抬头的时候——
她原地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