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追寻天籁的人（7）
走出外厅，穿过水榭长廊。
春生扶着赵乐伊随简凝脂一路从热闹走向僻静。
宫廷乐坊有很多部门，杂音交错间，当属唢呐最是洪亮。如果一定要选个乐器来学的话，赵乐伊觉得，比起古琴雅笛之流，肯定还是唢呐比较适合她。
简凝脂：“到了。”
“有劳简大人辛苦带路。”赵乐伊道。
“春生姑娘可是公主身边的心腹？”简凝脂开门时，随口问了句。
“是我身边的新人，不过性格挺可爱，我倒是蛮信赖这丫头的，就是她似乎比较怕蛇……”赵乐伊思忖一番，而后对春生道：“春生，不如你把箱笼交给简大人吧，既然你害怕那里面地道小东西，就在外面等我吧。”
“是。”春生将箱笼递给简凝脂后，便站在外面。
门一关，简凝脂就去一旁沏茶。
简凝脂将箱笼放在桌上，扶赵乐伊坐下“喜欢喝什么？”
赵乐伊：“都可以。”
“这条五华鹿您是在哪里发现的，像这种稀有的毒蛇，很难找吧。”简凝脂沏了一壶景山松雪，坐在赵乐伊旁便道：“我曾经可是跑遍了金城和江南一带，可从来没有在哪家宠物店里见过它的身影。”
箱笼依旧是合上的，这种剧毒的东西，简凝脂可不敢轻易打开。虽说常宁公主要送她，可尚未确认这毒物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之前，她可不敢以身犯险。方才在琵琶练习厅那边见这只五华鹿时，简凝脂感觉它挺乖巧的，或许已经被驯服过了？
“这小东西竟如此罕见？”赵乐伊愣了一下，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猜测，但现在尚不能确认“我看不见它的样子，也不清楚它的特点，就是偶然遇到了便随意捉来玩玩，既然简大人是个行家，那你知道这东西身上的毒厉害吗？”
“……”随意捉来玩玩？简凝脂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面前的赵乐伊，半晌，她慎重道：“这恐怕不是您能随意在后宫里见到的东西，五华鹿是带有剧毒的！公主。”
赵乐伊沉默片刻，端起身旁的茶水，平淡道：“这礼送得唐突了，下次我定给简大人补偿一份更好的。”
“您说哪里的话。”简凝脂皱着眉头，笑得不太好看，这毒物是从后宫里出来的，如若牵连甚广，怕不是什么好兆头“今日下官权当没见过这东西，也没见过您，方才琵琶部所有在场的人我回去都会敲打一番。听闻公主前几日小病了一场，还请公主务必保重好身子。”
“其实我来，是想问问你，这金城可有比你还要厉害的琵琶手吗？”赵乐伊神色苦恼，笑得有些无奈“如今送你的礼物出了问题，我倒是不好开口了。”
“……”简凝脂没有说话。她做这金城琵琶行第一把交椅已久，她的名声很大，大到甚至红遍九州。但是她知道，她并不是这世上弹奏琵琶最好的那个。她有一个憧憬仰望的人，那个人如梁卿歌一样好琵琶如命，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入琵琶这行。
梁卿歌是因为家境和身份，而那个人……是因为……
有些话，简凝脂就算是烂在肚子里，也绝不能说出来。如果说，那个人爱惜琵琶如命，那简凝脂便是爱惜他如命。无论遇到何种情况，她定是要保护他的。
“恕我直言，公主，下官在琵琶上的造诣，如今已是金城第一了。”简凝脂隐藏掉眼里的悲伤，她傲气地道：“放眼这天下玩琵琶的，应该没有玩得比我更好的人。”
“哦？实不相瞒，前几日我在后宫闲逛的时候，曾无意间听到了琵琶的声音，但是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了，我没有找到在哪，也没有找到对方是谁。”赵乐伊叹息道：“既然同为喜爱琵琶的人，我以为你或许认识，原是我想多了。”
“春生！”赵乐伊声音放大了些，她道：“我们走吧。”
春生推门进屋，绕过屏风来到赵乐伊和简凝脂的面前，她对简凝脂点头一礼，走到赵乐伊身旁提起箱笼，道：“公主，车夫这会子应该喂好马了，我们一出侧门应该就能看见马车。”
“嗯，倒是个贴心的。”赵乐伊满意一笑，她率先往前走去，边走边道：“简大人告辞。”
“公主！”春生见赵乐伊走那么快，直接慌了，她赶忙追上去“小、小心门槛！”
然而赵乐伊已经出去了，她根据记忆往来时的方向走着“侧门是在我们进门时的正门附近吗？”
“禀公主，不在那条路。”春生亦步亦趋地道。
“奥。”赵乐伊停了下来“那还是你引我过去吧，我现在有急事要回宫一趟。”
春生：“什么？要回宫？公主不去李府了？”
赵乐伊：“看情况吧。”
春生：“是。”
彼时，简凝脂从屋内走了出来，她遥遥望着赵乐伊的背影，神色复杂。直到赵乐伊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才垂着眸子，略显哀伤地道：“是吗……你还在弹琵琶啊……”
简凝脂回屋后关上门，她背靠着门，唇边蹦出两个无声的字“真好。”
有几滴水落在地上。简凝脂用手肘擦拭了两下脸上的泪痕，便拿起架上的琵琶，走去屏风后奏起那曲熟悉的：江山月。这还是她学的第一首曲子，当年为了练好它，简凝脂可没少挨师父的责罚。如今看那梁卿歌与桑隼，倒是……颇有几分师徒样。
烟波袅袅，曲声悠扬，原本荡气回肠、铮铮铁骨的江山月，在简凝脂的手中，却弹出了十成的离人愁滋味。
不知从何时开始，天空布满了灰蒙蒙的云，没过多久，就飘下了雪花。
又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