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宫内争斗
那日，皇后找常宁公主去她宫里谈话之后，便再也没召见过她。
只是那日之后，宫中便又多了几句关于常宁公主的闲言碎语。
“你知道吗？前几日皇后娘娘叫刚从皇陵回来的常宁公主和宫里的贵妃娘娘们去唠家常。娘娘们坐的都是上好的梨花木椅子，常宁公主被安排坐在门边儿上，不仅如此，还坐在被据了凳腿的踩凳上。”
“不会吧，常宁公主好歹也是前皇后的独女，又常年居住在皇陵那荒郊野地里的，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这么薄待她？”
“我跟你讲，前皇后还在世的时候，如今的皇后还是皇贵妃，当时整个后宫皇上独宠皇后，唯一能跟皇后分得皇上宠爱的，就是咱们当今的皇后，曾经的皇贵妃……”
“咳！又偷懒！”彼时，太监总管看见两名负责洒扫走廊的侍女在交头接耳说闲话，便斥责了她们道：“还不赶紧干活去！小心紧着你们的皮！”
“是！王公公！”两名侍女齐齐说道。行礼过后，疯了一般地挥舞着手里的大扫把。地上的白雪被挥溅得到处都是，但是很快就堆成了小山样。太监总管欣慰地点点头，然后又去别处找麻烦了。
今日晨间下了场雪，将世界染成了纯真的颜色。早早醒来的红思，指导着被临时调拨到常宁小筑的一名侍女和一位太监，仔仔细细的做着清扫的工作。她家的小殿下生来便有眼疾，这地上的霜啊冰的可不能不仔细。但许是平日里吃的不好，侍女和太监做工并不上心。
红思也没有多说。一是怕院里不该出现的争吵打扰了小殿下的清幽，二是小殿下要走的路，她想自己亲自打扫一遍。她自小与前皇后一同长大，她们本不是主仆，而是好姐妹。
但后来好姐妹爱上了一个她不该爱的人，选择了一条不归路。红思放心不下，便跟着好姐妹一同入宫。如今好姐妹早早去了，红思不想让好姐妹的亲生骨肉也步了她的后尘。乐伊那孩子从生下来就没有视觉，她要当乐伊的眼睛的。
看见树梢上的鸟儿吱吱吱地叫。红思停下手中的工作，一手支着扫帚一手微微抬起，鸟儿竟从树梢上落到了红思的食指上。红思看起来心情很好，她的眉眼微微含笑。
红思认识的人不多，她一生也没几个好朋友。所以好朋友的女儿，便也是她的女儿。
时光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除夕。依照广国的传统，除夕夜时，长辈要给小辈发红封，亲戚朋友要齐聚一堂，共同守年贺岁。普通人家自是阖家团圆，而皇宫里的宫宴则是文武百官与皇家皆在的重大宴会。
除夕清早，大公主那边便送来了衣服。因大公主是皇后所出，在后宫中福泽深厚，深受太后与皇帝的喜爱。所以，她送衣服，不论她本人来没来，常宁公主都是需要亲自出门迎接的。
“魏真！魏真妹妹！”常宁还没走出屋门，便听到院里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姓魏，名真，字乐伊。魏真是她父亲给的名字，乐伊是她母亲起的小字，她母姓赵，所以她平时在外都称自己叫赵乐伊。而她的封号是常宁，平日里知道她的人都称她一声常宁公主，不知道她的人则叫她赵乐伊。魏真这个称呼真是……既熟悉又陌生。就像她那位既熟悉又陌生的爹一样，已经是好久未见了。
赵乐伊打开屋门，叹气道：“大老远就听到姐姐在叫我了，像喜鹊报喜一样好听的声音，除了姐姐你，再没谁了。”
“当真？”安阳公主跑着过来，她刮了一下赵乐伊的鼻子“你可不许骗我，皇祖母总说我聒噪的很，走到哪热闹到哪，片刻也不让人安宁！倒是你，平日里总是安安静静的，倒是与你的封号十分般配呢！”
“我是……不知热闹为何物。”赵乐伊恬静地笑着，毕竟她所在的地方，从来不会有许多人“天这么冷，姐姐一路过来累着了吧，怎的送个衣服都要亲自送？快进屋喝茶暖暖身子。”
安阳公主是当今皇后第一个女儿，也是宫里第一个出生的公主，大家当初想必是都很期待她的出生，所以她一生下来便得到了万千宠爱，福泽深厚且绵长。她本名魏央，最喜爱吃葡萄和射箭，是宫里少有的活泼性子。但最得盛宠之人又怎会只是活泼呢？她的骑射是出了名的好，就算在高手如云的皇家内侍中，也鲜有敌手。怒发冲冠时既泼辣又狠厉。与向来老实安分，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多说什么的常宁公主不同，安阳是个杀伐果决的人，就算是皇宫里最狡猾的老狐狸，也被她煞到需得让她三分才得以能正常呼吸。
一进屋里，暖和极了。其实常宁小筑这个月根本没有领到几粒炭火，但是就在半个时辰前，负责分发的内侍官紧急送来了二十多筐上好的银炭。想来是安阳所到之处，无人敢怠慢分毫。
赵乐伊方才打开屋门的时候还闻到了花香，看来内侍官半个时辰前，应该送来了不少东西。
“啊！果然！喝两杯热茶我立马就暖和过来了！”安阳乐呵呵地道：“你这茶水真甜！喝起来好像还有葡萄味？！妹妹有心啦！”
“我平时深居简出的，也没几身像样的盛装，年年都要姐姐给我安排。”赵乐伊淡淡地道：“姐姐那么辛苦的为我着想，若是来我这还冻着姐姐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我们是好姐妹！”安阳凑近来一把抓住赵乐伊的手“你可不要跟我这么客气！我知道你日子过得艰难，反正我让裁缝做一身衣裳也是做，两身衣裳也是做，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差别的！”
“多谢姐姐了，这宫里还是姐姐对我最好，妹妹心里不胜感激。”赵乐伊觉得有些心累，平时她在皇陵都是发呆，基本不说话的。红思平时也只是提醒她该吃饭了。但是今日跟安阳这般有来有往的对话，让她感觉已经用完了自己一年的词汇量。
新年怎么还不结束？除夕宫宴竟然还没开始吗？她不行了，她已经要呕血身亡了。
安阳是大公主，皇后最喜欢的女儿。往年参与宫宴的盛装也是她给赵乐伊准备，但是往年都是侍女送过来。今年她自己亲自屈尊送来，应是有事要说。
“妹妹感激反倒生分了，这都是做姐姐的应该的，哪有家里的长姐不照顾弟妹的，我本来就应该对你好呀！”说着，安阳佯装嗔怒“倒是你！一年到头见不着个人影，怪招人惦记的！”
“哪里的话，姐姐待我这般好，以后若是姐姐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定当竭尽全力！”赵乐伊累了，她决定尽快结束谢谢来谢谢去的这种话题。她确实没词了，她忽然觉得世界要是就这么毁灭掉的话，那一定是比天上掉红包还大的好事！
啊，活着好烦啊。安阳好烦啊。在活着的时候遇到安阳？嗯，双倍的烦。
安阳：“当真？”
赵乐伊坚定点头：“当真！”
安阳：“那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妹妹的帮忙！”
赵乐伊：“姐姐请说，但凡是有姐姐需要的事，妹妹定是不会不管不顾的。”
从上午一直到下午，安阳和赵乐伊两个人一直在屋内叽哩呱叽哩呱，具体是赵乐伊负责在一旁静静聆听，而安阳则兴高采烈地叽哩呱叽哩呱。
其间，红思送了五次茶水，端了两次水果。一次是满满一大盘的橘子和葡萄，另一次是满满一大盘的苹果和葡萄。
直到夕阳西下，红思轻轻敲门提醒：“两位殿下，已经到了该用晚膳的时间了，安阳公主要留下来一起用膳吗？”
“啊！不用了，我答应了母亲今天要一起用晚膳的！”安阳跑出门外，笑着回头跟屋里的赵乐伊打招呼道：“魏真妹妹！今晚在宴席上就靠你啦！拜托拜托！再见！”
赵乐伊起身走到门边，嘴边浮起一抹娴静淡然“姐姐放心。”
安阳：“好！”
听到安阳的脚步声离开常宁小筑，外面抬轿的人起轿远去。赵乐伊才猛松一口气，然后往后一仰，晕死过去。
“诶！”这可把身旁的红思吓坏了“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社交……真是一件可怕又令人疲劳过度的事。寻常与人来往时，赵乐伊便已感到困难及疲劳。如今回到宫里与宫里的人精们来往，她只觉得血液逆流，窒息且无比折磨。
眯了一刻钟左右，赵乐伊醒了。
“终于醒了，方才晕过去还以为您怎么了呢，把了脉发现您是劳累伤神，休息一会就好了。”说罢，红思又道：“我去把晚膳端过来，殿下一会参加宫宴定是吃不了多少的，先垫垫肚子吧。”
赵乐伊点点头。
她回想着方才安阳给她讲的故事，思考着今日宫宴该如何帮安阳这个忙。安阳的本意是希望她落个水、寻个死，或者直接在宫宴上装疯卖傻大闹一场什么的。
这好像是死罪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真的有损形象。倒不是赵乐伊挑剔，只是她这样好像不能葬入皇陵跟母亲一起搂着睡觉。既然如此，那她照安阳所期盼的方向行动，未免就有些得不偿失。
可是，如果不照安阳所期盼的方向行动，那她又要如何帮安阳这个小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