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章 不再有家
记忆中的画面狞笑扭曲着远离着切萨雷,色彩高高地汇聚于高空之中又突然如瀑布一般一拥而下。
切萨雷只觉得自己的眼前被根根菌丝包裹陷入漆黑,再次睁开眼时也并未醒来,而是回到了最初的幻境。
周围的花田依旧美丽,草坪宽阔花儿摇荡,只是天上的阳光近了黄昏让一切看起来有些悲伤。
切萨雷依旧扒着房子的窗沿看着里面的餐厅,不过不再能看见小时候的自己还有母亲的身影。
这是回忆还是幻觉,切萨雷已经分不清,身体轻飘飘的再也没了挣扎的余地,只能顺其自然陷入其中,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后来呢切萨雷?你的童年后来发生了什么?”
克劳狄斯团长的声音问着,那个男人也再次站着切萨雷的身侧仿佛从未离开过,他谈着脖子贴着窗户向着房子内张望,看了许久也瞧不见半个人影。
好像整座小房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然后……”
切萨雷松开了窗沿回头望去,原本平常的一块草坪上慢慢拱出了一根幼小的树苗。
起初它只有一根细小的茎和几片嫩绿的叶子,但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展示着它惊人的生命力,以极快的速度生长起来。
它的茎变得越来越粗壮,更多的枝叶从主干生长出来变得翠绿,树冠开始扩张。
仅仅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便长成了一棵根深蒂固的大树,枝繁叶茂高耸入云。从大树最为结实笔直的枝干上又顺下了两根麻绳,麻绳的底端固定着一块木板,变成了一副秋千的模样。
脑中记忆的场景在幻境中一点点被复原出来,那是母亲亲手为切萨雷做的秋千,也是母亲陪伴在切萨雷身边的最后时光。
在之后,妹妹克洛希娅出生了……可母亲的身体并未好转,反而病情愈加严重。
愈加虚弱的母亲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房间,来造访的医生说的很清楚,除了送餐和送药的仆人以外任何人都不要轻易打扰夫人的休息,包括切萨雷在内都不可以再进入母亲的房间。
那时年幼的他还抱有着一丝幻想,幻想着母亲终有一日会好起来的。
周围明明没有太大的风,那秋千却自己荡了起来,随着荡动的加剧秋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秋千越荡越高仿佛就要飞向天空。
房子二层那扇唯一紧闭的窗户就是母亲的房间,小时候的切萨雷总是一有时间便坐在秋千上,以为自己只要荡得更高就能从那扇窗口看见母亲。
期待着母亲和和蔼的面容能够出现在那扇窗前与自己招手。
一次又一次,克服着自己的恐惧让秋千荡的比之前更高,离那扇窗户更近一些,好几次都在过程中摔的很惨但每次被仆人包扎好伤口后又忍不住跑到秋千上,只为了再见到母亲一面。
那扇窗总是闭着的,就像是病痛在母子之间砌起的高墙让切萨雷无法逾越,切萨雷每日的清晨都在盼望着那扇窗前能够出现亲人的脸庞。
日复一日,无时无刻,直到又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清晨切萨雷跑向室外的秋千,再次望向那扇窗时……
那扇窗打开了。
敞开的窗户让风吹了进去,吹动白色的帘轻轻动着。
小时候的切萨雷欣喜着,以为母亲的病终于好起来了,他一声声的喊着妈妈却得不到盼望中的回应。
记得是入秋了。
草坪变得枯黄,花朵纷纷凋谢变得黯淡无光,整片花田灰暗了下来失去了以往的生机。
小切萨雷冲进房子里跑上楼梯,看着母亲的房门虚掩着便直接推门跑了进去。
“妈妈?”
卧室里浓烈的药草味呛得让人发晕,小切萨雷慢慢走进房间四处寻着妈妈的踪影但却不见半个人影。
台面上的蜡烛燃了一半,床上的被子整齐地叠着,松软的枕头上还残留着母亲发丝的气息,但却没有人在这个空荡的房间里。
窗帘被风吹得沙沙响仿佛在诉说着些什么,干净的房间里静的凄凉。
哪怕是几岁大的孩子也逐渐在这氛围中意识到了些什么,他那时不能清楚的理解生死之别的含义,只是冥冥之中觉得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一个让自己永远无法追上去的地方
小切萨雷站在人去茶凉的房间里感到空前的无助和孤独,眼泪已经开始止不住的往外流。
接着他寻着,寻遍了整个房子又到室外去找,找了许久许久。
直到精疲力竭哭得不像样子也不再找到母亲的影子,直到被仆人发现才硬拉着带回了家,又迟迟不愿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切萨雷堵在家门口,他想等妈妈回来,他坚信妈妈那么爱他一定还会回来。
想起母亲善良美丽的面貌,看着房子里曾经母亲生活过的痕迹,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声音,吃不到母亲做的饭,不能再牵着母亲的手。
这一定是一场噩梦,等睡醒过后妈妈还会在他们的家里,什么都不会变,切萨雷还拥有着那位爱他的人,呵护他的人,怎么可能会就这样失去了……再也见不到了……
但一觉之后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母亲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她去世了,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过程,也没什么感人肺腑的遗言,她在病痛中死去像是平常的安眠,来不及留下任何的嘱托便再也没有醒来。
悲伤分不清昼夜的时间流逝,从未想过待在自己的家中会是一件绝望的事情,看着熟悉的家具却再也见不到熟悉的人。
那几日除了新生儿的哭声在房子里响个不停,仆人都沉默着,让压抑笼罩在家中。
母亲的后事也自然而然地进行,很少的人参加了送别仪式,大多数的人切萨雷都不认识,而且在葬礼上都没有见到自己亲生父亲的影子,只当是他也死了,而且死得更早……
除了自己的妹妹克洛希娅以外,切萨雷再也没了亲人。
切萨雷的眼泪在那时都哭干了,长大后自然也哭得少了。
没有了母亲家便不再是家,再后来就是切萨雷和妹妹克洛希娅就被送到了匈雅提家族寄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