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破碎的凤尾镜
无人问津的港口,却开满了鲜花。
无人停靠的码头,也绽放了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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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冰面照映出数只水鬼,水鬼将手伸出冰,死死抓住邢仁李的双腿。
空灵的声音响起:
“你的好友散落在城市各地,
借助晚风,他们从远方
带来糅杂在夕阳的悼念
零零落落,犹如这碎镜。”
突然身后一块镜子内刺来玻璃剑,由于邢仁李双腿被抓,剑竟径直的将肩膀刺穿。
散下的日光被冰湖中心的无数镜子,无限折射,将这迸发的鲜血一并照的灿亮。
“我住在这湖中城堡,
但我却日日夜夜思念着
那心中的城堡。”
唰的一声,速度快到来不及任何躲闪,又一玻璃碎制成的飞刀,重重的划伤了邢仁李右边大腿的内侧。
邢仁李忍着疼痛咒骂道:
“你是谁?敢不敢正面跟我出来打一架!”
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回荡:
“我没有诗的过往,
因为诗句本就冠冕堂皇。
它道出千丝万缕,
一成不变的在深夜将我刺伤。”
忽然邢仁李对面的镜子,飞出来了那红衣女子,她赤裸着脚,毫不在意的走在满是玻璃碎渣的冰面上。
邢仁李道:
“你喜欢吟吟作诗,还顺带着享受一点点把人活剥的感觉?”
两边的镜子又伸出两只大手,分别束缚住了邢仁李两边儿的臂膀。
看来,那红衣女子即是镜中姬。
镜中姬走到邢仁李面前,说道:
“活剥?你心底也压制着宇宙之下的幽默啊。”
邢仁李趁机看向天空,还没等发挥能力,便被镜中姬一把将头搂入怀中。
急促的心跳迫使伤口流血的更加剧烈。
“听到了吗?”
邢仁李道:
“什么?”
镜中姬道:
“我失去了心跳。”
邢仁李搁心里嘟念道:
“他是亡者吗?”
镜中姬道:
“一个吻足以击碎一颗坚硬的心脏,
一张床足以攻克一座城池的围墙。”
忽然邢仁李腹部一阵剧烈刺痛,镜中姬拿匕首捅进了其腹部。
黄豆大的汗珠顺额头滴下,邢仁李用尽力气用头撞开镜中姬。
猛的抬头,双眼凝视,望向天空。
汹涌的风压震得整个冰湖颤抖起来,一道雷击坠落下来,瞬间粉碎了两千平方米内的所有镜子。
雷暴将整个湖面的冰崩的稀烂,邢仁李带着一身的伤口,一头坠入湖中。
冰冷的湖水侵蚀了他的思维,冻伤的麻木感让他记不起为什么他会来到这里?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世界怎么了?她又是谁?
忽然间,一丝温暖打在脸上,映入眼帘的是谁的回忆?
小河旁的村庄,老人背着娃娃农耕于田野,成群的孩子嬉戏于溪水。百人队伍的马车行过,原来是一批夷秋国嫁往元朝的马车。
车上坐着十四岁的公主,蒙着红色面纱,却也遮盖不住俊俏的容貌,那是几百万夷秋国百姓最后的希望。
走出这片村庄,便进入元朝的国土,没有人说话,却都放下事情,齐齐目送公主。
“红衣红衣你寻东殇,归来的魂灵麦里长。
凤尾凤尾你燃草茫,照亮了夜路去了姑娘。”
蹦蹦跳跳的孩童们,围着马车唱起了童谣。
摇摇晃晃的马车内,新娘的脸颊被湿了三分妆。
同行的老婆婆拿出铜镜道:
“赶紧补上,莫丢了脸上的颜色。”
公主嫁给了成吉思汗的三儿子——窝阔台。从此日日服侍,夜夜献舞。
不久,狭小的夷秋国还是被元朝军队攻陷,并被屠了城。
被灭国的公主沦为阶下囚,蜷缩在大汗宫殿的角落,似乎是禁卫士兵都可来蹂躏她。
皇室的不理睬不只是对公主的轻视,更是对灭亡夷秋国的示威。
公主拖着疼痛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回了狭小的闺房,她望着那仅剩的铜镜,幽暗的蜡烛照亮了这个十四岁少女脸庞。
她涂了涂嫁妆里那沾灰的胭脂,用坚硬的鱼骨梳了梳了长长的头发,她曾经似乎很爱美。
这时一位叫郎中令的侍卫从窗户翻了进来。
一时惊吓住了公主,公主回头看向素不相识的郎中令,就好像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似的,那绝望的眼神中黯淡无光。
过了许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郎中令竟然留下了一盒酥饼后翻窗离开。
公主站起,一阵腹部的疼痛让她又坐了下来。渐渐慢慢的再缓缓站起,一步一步的挪向酥饼面前,不算精致的盒子里,却装的各种皇宫里的甜品。
饥饿感已经让她顾不上别的,只得急促的吃了起来。
那夜梦里,似乎在往常的绝望画面中,出现了一丝光。
第二天,又有醉酒的宰相推开房门,却忽然被门后郎中令的一把刀抵在了喉咙。
“滚!”
三两人见是武夫,只得灰溜溜离开。
跑远后郎中令站在门口,重新帮公主关好房门。
就这样日复一日,不知过了几个春秋,公主似乎渐渐习惯了郎中令的保护,慢慢放下了对他的防备,两人交谈起各自的往事,这是几年时间里,公主第一次与人说话。
安详的日子带给了这个姑娘久违的宁静,郎中令也会时不时给她送来精美的花钿、胭脂、额黄、傅粉。
直到有一日,郎中令被奸臣陷害,要被撤职查办,公主担心的握着郎中令的胳膊,他对公主说出了沉思许久的想法。
公主道:
“逃跑?我们能跑出去嘛?”
郎中令比了个嘘的手势。
并表示他在皇宫的多年,积攒下不少通关人脉。
公主相信了郎中令的话。
郎中令道:
“不管发生什么,我怎么样,你都要跑,没命的跑,只要你能出去,不要管我,我怎样都无所谓。”
公主阴着脸,留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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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约定那天,公主对着嫁妆凤尾镜提前花了妆,换上了嫁人那天的红衣。
望着镜子,她笑了,笑的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亥时之分,公主到达了城墙底约定的地点,等待许久,却迟迟不见郎中令对身影。
又过了许久,身后传来了大片马蹄声,大门此时突然开了,公主一惊,想起郎中令的话,开始往城跑,仿佛每快一步,都是在逃亡阴暗的过去。
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双腿也开始无力了起来,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往外流,公主低头看去,自己的胸口被箭从背后穿透,正好贯插在了心脏。
她倒在血泊中,鲜血将她飘舞的红衣染的更加血红,凤尾镜也从怀中脱落,摔碎在了地上。
“红衣红衣你寻东殇,归来的魂灵麦里长。
凤尾凤尾你燃草茫,照亮了夜路去了姑娘。”
迷迷糊糊之中,远处不急不慢走来的,那是郎中令的身影。
自己都忘记了,郎中令是武夫出身,箭术一流。
公主颤颤巍巍的道:
“为什么”
郎中令似乎脸色些许复杂,他冷漠的俯视公主道:
“我不想被撤职,如果你不逃,我便得不到这份功劳,这辈子都上不了大位,对不起。”
公主听懂了,她静静的侧趴在血泊中,朝着那面破碎的凤尾镜,镜内自己的模样,可真丑啊。
公主双眼无神的看着碎镜,带着那满腔的怨恨与一身红衣,离开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