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剑川
正想着，房门被拉开了，来人正是陈剑川老爷子，陈晔明立即收住想法。
陈剑川唤他一声，径直坐到了茶桌的另一边。
一边看着陈晔明给自己倒茶，陈剑川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晔明。”
独子陈太安离世，陈剑川却只是回家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又走了，甚至都只是回京表奏顺道的，葬礼全靠从独院赶回来的陈晔明张罗和段叔帮衬。
“不辛苦。”陈晔明把茶递给陈剑川，这时，才完全看清老人这一年的变化。
去年还只是灰白的头发，现在已经完全苍白。额头上、眼睑下、脸边的沟壑也愈加明显，在长期风吹日晒之下，也变得更加脆弱，好像随时会崩落一样。眼神依旧充满威严，但在禁断瞳之下，也显现出一丝疲惫。
陈剑川吹了吹杯中的茶，喝了一口，说到：“我有意让你去前线历练一番，你怎么想的？”
陈晔明本想说点什么家国情怀来肯定老爷子的意思，但想了想，自己刚穿越过来对这大明国根本没有什么情怀可言，便说到：“陈家男儿自然应当上阵杀敌，担起责任来！”
陈晔明知道，作为陈家独子，自己早已在局中了，哪怕想明哲保身，也必须尽快成长起来，而成长的最好方式就是摔打。
陈剑川点点头，正声道：“好！有骨气！”随后又思索道：“前线靖军中，前军副指挥使杨洪乃是我旧识，你前去其帐下历练一番，不求军功，但求练出一身本事傍身。”
“晔明明白。”陈晔明答应下来，前世已经碌碌无为死过一朝了，这一世横死荒野又如何？
“好，另外，我要嘱咐你一点。”陈剑川声音更加严肃，“你在军中，切记不可与世族皇室交际过多，否则容易引火烧身。至少……在你站稳脚跟之前，不要……”
“晔明记下了。”陈晔明自然知道，而且哪怕没有什么交际，这火也已经烧到他身上来了。于是他身形微微前躬，低身说到：“祖父，晔明前来紫阳关的路上……”
还未说出来，陈剑川便伸手打断了他，“我知道。”
“好。”虽然陈晔明不清楚这背后究竟有什么暗流在涌动，但既然陈剑川知道，而且还没说什么，那说明要么这件事在陈剑川意料之内、掌控之中，要么就已经超过了陈晔明可以知道的范围了。
无论哪种，都轮不到陈晔明来担心，或者说，他根本都还没有担心的实力。
“看来还是得尽快提升实力啊……”
看着孙子的模样，或许是不想让他想这么多，陈剑川问到：“晔明，你今年多少岁了？”
是的，即使是亲孙子，即使就站在他面前，他也已经忘记了陈晔明多大了。
陈晔明回答道：“再有三个月就十八岁了。”
陈剑川捋捋胡须，微微眯眼说道：“嗯，也是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大明国律法规定，男子十八岁行冠，女子十六岁及笄，而后即可婚嫁。
“祖父，晔明还未有功业在身，成家婚娶还为时尚早。”陈晔明连忙回绝道。现代人自由恋爱自由婚配的思想对他影响还是很深，最好的情况下，他还是希望能自己解决。
陈剑川微眯眼睛，轻轻笑道：“我们陈家，从我这代开始，一直到你这里都是一脉单传，门丁凋零，你要负起责任来啊！要是看上了哪家女子，大可跟祖父说。”
老爷子一笑起来，眼角的褶皱更加明显，昭武将军的威严再减几分。“不过祖父也不逼你，现在功业当然是首要，这些事情就任其自然吧。”
“晔明明白。”陈剑川跟他谈论这些，自然不是真的想让他赶快婚娶，只是想缓解一下他面临的未知压力，这也让陈晔明感受到自己这素未谋面的祖父，即使多年不见，实际上也牵挂着自己。
祖孙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眼见着天色渐暗，便一同到厅堂用餐。
原本陈晔明还以为，隔着几百里，副指挥使唐枫今晚会暂留下来，没想到人其实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席中，陈晔明也是问起了些前线的情况，陈剑川大概给他讲解了一下，也说明了唐枫回到紫阳关的原因。
目前前线僵持在楼黎山脉西部的谷地平原前，再往北就是连通西北戈壁的前天门大长峡，东部有较长的一片区域是漠北延伸出来的戈壁，再往东就接到了赤兰山脉，整个战场呈现一个偌大的漏斗形。
大明军此前的攻势是从东南向西北将胡军往前天门大长峡这个漏斗逼退，倒也是取得了一番成效。但前天门大长峡又窄又长，还不乏蜿蜒曲折，一直在胡军的掌控之中，连探查都难以做到，更别说追击清剿了。
而东部的一片戈壁区域，荒凉开阔，还经常会刮大风沙，不熟悉地形的大明军进入其中直接就两眼一抓瞎，连路都找不到。
但大明军找不着路，却不代表胡军也找不到。经常有小股胡军游击部队，神出鬼没，从谷地东部戈壁迂回骚扰阻击大明军队，烦不胜烦。
正面难以追击，侧面还被骚扰，几次下来几支大明军也经不住折磨，不得不往后撤军，驻扎在了谷地外五十里处。
而昨天唐枫回到紫阳关，正是因为大明军增派军队，计划组织新一轮攻势，规格比此前任何一次都大。势必要拿下前天门大长峡，在戈壁外设立哨站，彻底将胡军打回漠北。
而这一次陈晔明即将前往的靖军虽非前军，但仍旧是大明中军主要力量之一，而且靖军武家对西北利益争夺并不积极，背后站位三皇子殿下也对皇位并无争夺意愿，可以说正适合陈晔明。
“武家？”陈晔明默默念道。武家据说有位天赋超然的女武神，十四五岁便参军上阵，三年历经十多战无一场败绩，年仅十七八岁便被封为正六品忠武校尉。简直如同神人一般，被称为“英颜将军”，不知道是否也在靖军之中。
之所以让陈晔明想起来，是因为这位“英颜将军”曾在独院中也与陈晔明是同一级入学，不过根本没怎么见识过就是了。
前往靖军确实是比较好的选择，虽然前军确实能争得更多军功，但刚穿越过来没多久，也许身体还有一些陈晔明没有发觉的异样，他可不想在战场上突然暴毙。
晚宴差不多后，陈剑川让冯泉带着陈晔明在紫阳关周围走走，熟悉熟悉。
站在紫阳大关之上，看着茫茫大原绵延几百里，而更远处是隐约的戈壁风沙，陈晔明不禁心生一丝苍凉。
自己刚死过一朝，来到这兵荒马乱的异世，连脚跟都还未站稳，就得前往战场拼杀，更有世族皇权争端的明枪暗箭。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路向前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