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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隐姓埋名成书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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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这天上午,逐鹿书院的山长王壬秋先生,正在书房拟定教案,他要给新录的那位奇才亲自讲课。

    世人皆知王山长通晓各经,尤擅《春秋》,但极少人才知道,他最推崇的是《公羊》,这次的第一堂课,他决定先讲《春秋公羊传》。

    “孔夫子述《春秋》,独《公羊》能传其精义……”

    壬秋先生才写了没几个字,门房便匆匆送来了两件东西,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搁下笔,拿起其中一件,长长的信套上,盖有一枚紫印:湖南巡抚衙门。

    王壬秋淡淡一笑,也不甚在意,拆开来是一枚精致的名刺,正面写有“钦赐进士及第出身巡抚湖南陆南春”几个字。

    再看信套内,却不见信纸。

    王壬秋微一皱眉,将名刺翻转过来,只见名刺背面写了一行小字:“壬秋先生,下官定于本月十八专程来书院拜访,请届时等候。”

    “哼!”

    王壬秋轻哼一声,竟然将手中的名刺向废纸篓中一丢,沉着脸问等在一旁的门房:“送信的是何人啊?”

    门房见老先生居然将巡抚大人的名刺如草芥一般,随手就丢入废纸篓,正在惊讶万分,听到老先生发问,连忙小心翼翼回道:“是巡抚衙门的长随,说是也姓陆。”

    “他陆南春好大的架子,到任七八天了,这时才想起来下帖子,哼,还连信都没一封,只是在名刺背后写上几个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求着他上门!”

    王壬秋显然很是不满,当然,他完全有这个资格。

    “老夫名动天下时,他怕是连举人都还没考取,如今倒是在老夫面前拿腔拿调的,哼,不知所谓!”

    门房见山长威风八面,连巡抚都随口拿来编排,惊骇之余,就想转身偷偷溜出门去,这些话,可不是他这个小门房该听入耳的。

    “慢着!”

    王壬秋叫住门房,他拿起另外一物,随意问道:“此物,又是谁送来的?”

    门房连忙道:“是一小童,说是只管交给山长,山长自然明白,其他不曾多说。”

    王壬秋有些纳闷,无端端的送来一块玉牌,又不说清是何来意,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玉倒是块好玉,正经和田的籽料,看包浆,也有个上百年的历史了,但真要说是价值连城,那就是个笑话了,书房里随便拿出一件,价值就要高出这玉牌不少。

    这门房惯会察言观色,见山长连巡抚都不放眼里,这玉明显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于是道:“要不,小的这就去将那小童给打发了?”

    “嗯……嗯?”

    王壬秋本来心思全在教案上,把玩几下玉牌后,就准备吩咐门房,今日不要再来打扰,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改天再说。

    但突然之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但又不确定,重新拿起玉牌仔仔细细端详起来。

    “嘶……”

    老先生嘬了下牙花子,倒吸了半口凉气,显然是瞧出了这玉牌的蹊跷之处。

    “你快把这玉牌的主人请进来!”

    王壬秋的话,让门房更是惊奇,巡抚的信使连门槛都没让进,一块不甚值钱的玉牌居然当得起一个“请”字。

    “是!山长。”

    奇怪归奇怪,门房还是拎得清的,他只是个跑腿的命,大人物之间的事,他看得,说不得,听令行使就行了。

    “山长近来偶感风寒,请转告抚台大人,实在是抱歉。”

    门房自有门房的路数,那些话山长能说,他不能说,不光是不能照直说,还得编个都能说得过去的由头,这样才不会伤了大家的脸皮。

    打发走巡抚衙门的人后,门房引那个找上门,又不说什么来意的扛刀男孩穿堂入堂,来到了山长书房门口。

    “这位……,您的刀,要不……交由小的替您暂为保管?”

    门房本来早就想说刀的这事了,一路上憋到了现在。

    “这是书院规矩?”

    男孩不置可否,而是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这……倒不是。”

    门房不知为何,居然有些畏缩,毕竟当得起山长一个“请”字的人物,别管他是不是个孩子,总不是他能开罪得起的。

    “先生,请……”

    门房见男孩不为所动,便不敢再劝,甚至以“先生”二字来称呼,推开房门后,便躬身退到一边,索性请男孩自己进去。

    男孩扛着刀,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书房,也不四处张望,径直就走向了书桌,离着书房主人还有个三五步距离,便停下。

    王壬秋倒是对这男孩的造型啧啧称奇,任谁见到个扛着刀的人直愣愣的闯进来,都会有所戒备,即便这人是个不到五尺的孩童。

    当然,王壬秋不仅在学问上有极深的功底,千军万马之中他也是来去自如的人物,那门房也是听说过不少老先生辉煌事迹的,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让人带刀进书房了。

    书房之中,一老一少两人都没有轻易开口,而是各自打量着对方。

    约莫过了有一柱香的功夫,王壬秋还是先说话了:“如果我不开口,你就准备一直等下去?”

    王壬秋脸上没什么波动,像是拉家常一般,随意,但又不按常理。

    照理来说,应该是问“你是何人”,又或是“有何来意啊”,诸如此类的。

    王壬秋自有深意,一方面那玉牌事关重大,另一方面,这男孩让他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通常来说,这般年纪的孩子,要么在开蒙念书,要么在做工学徒,哪有像眼前这个,老练沉稳得差点让人忘了他的年龄。

    “看来这牌牌还是有效的。”

    男孩先是自己嘟囔了一声,没刻意压着音量,接着大大方方道:“我家遭了难,事不小,如果书院能保我平安,我留下,如果不能,我走。”

    王壬秋莞尔一笑,他倒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直接,他原本平淡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说道:“坐,喝口茶慢慢说。”

    男孩大咧咧找了张椅子坐下,也没不好意思,直说道:“如果有点心的,也可以上一些。”

    王壬秋虽是以文入仕,但他的宦海生涯,倒有一大半时间是在军中,故对直来直去的对话并不反感,相反,这孩子各种表现,都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哈哈,有,管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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