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少让你老婆进厨房
金州，不知名小镇。
小镇地处偏僻，胜在能人辈出，经过数十年的繁衍生息，在此地谋生的百姓越来越多。
今日恰逢赶集日，方圆十里内的人家纷纷涌到镇上采买，一些商业嗅觉灵敏的店家早已摆好了摊位，高声叫卖。
一时间，小小的集市人声鼎沸，行人来来往往，好生热闹。相比起热闹的街市，坐落在小镇末尾的晓月客栈却是门可罗雀。
偌大的客栈里除了一个打杂的店小二，便只有一位身穿淡黄色长衫，头戴竹制发冠的文雅青年，以及一位着白色锦袍的高马尾少年侠客。
相貌斯文的黄衫青年，抱着一约莫三四岁大的孩子。孩子哭闹不止，他也极耐心地抱着来回走动，边轻轻哄着。
少年侠客被这孩子闹得有点烦，猛一拍桌面，怒道：“吵死了！孩子是人家老板娘的，又不是你的，你干嘛这么耐心抱来抱去？”
他连续饿了好几天本就恼火，想着身无分文好歹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粥，虽说这粥的是别人家施舍的，但能填饱肚子已然知足。
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死莲花，且不说被施粥的丫鬟劈头盖脸说教了一番，被死莲花一搅和，竟连粥都喝不上。
更恼火的是这人信誓旦旦要去倒卖古玩的卫庄，结果转身便来到这晓月客栈，替老板娘带孩子。真是气死个人！
黄衫青年被他突然的发作吓一跳，更糟糕的是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小豆丁，哭得更惨了。
他无奈地叹气，轻轻拍着小豆丁的后背，“他只是个孩子，娘亲又跟着夭夭去对街大壮家看诊，见不着人自然会哭闹的啊。”
不错，此人正是匆匆离开玉城，拖家带口来到金州的李莲花。而坐在八仙桌旁，满面不快的少年白衣侠客，便是碰巧与李莲花撞见的方多病。
“师娘也真是的，居然放任你这样手不能抬，肩不能扛的人在这儿带孩子。”方多病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刚入口便发现茶水涩口，难以下咽得紧。生来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自然是不喜这劣质茶水，反手泼到地上。
不想，这一泼险些泼到缓步而来的李莲花身上。好在他身手尚敏捷，一个侧身避开此祸，惊道：“泼着我可不打紧，若泼到孩子身上就不妙了。”
方多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这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自己生一个？用得着把别人家的孩子抱来抱去，晃我眼！”
李莲花闻言“啊”了一声，被人阴阳怪气刺了一番也不恼，欣然道：“我倒是想，可夭夭不愿生。总不能让我一人凭空生一个出来玩吧？”
何况生孩子这般辛苦和疼痛，他哪里舍得让自家老婆受罪。这句话，李莲花万万不敢在方多病面前说出来。以他的性格，多半是要阴阳怪气，讥讽他一番的。
倒也是这个理，只不过方多病觉得怎么听怎么奇怪。须臾之后，他可算反应过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古怪道：“等、等一下，你和我师娘瞒着我成亲了？”
“前些日子去官府过了一下名录，勉强算是吧。”李莲花一反常态的没有忽悠他，很是坦诚、很是认真地回了他的话。
经他这么一说，方多病才想起按照大雍律法，男女双方成亲必须要去府衙过名录，否则后面的纳吉、迎亲都无法照常进行。既然李莲花都这么说，显然这两人已然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就差一个成亲礼告知亲朋好友了。
不过，死莲花孑然一身，哪有什么亲人、朋友，他方多病勉为其难算一个。但是，成亲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告诉他，着实太不厚道了！
“哒”一声，方多病重重的将茶杯砸到桌面，狠狠瞪了李莲花一眼。他这边酝酿着要把李莲花骂得狗血淋头，喷他狼心狗肺，却见身穿鹅黄色齐腰霓裳，背着雕刻着莲花花纹药箱的白夭夭，翩然自人海中穿过，不徐不疾地进了晓月客栈。
“师娘！”方多病眼前一亮，朝着白夭夭挥了挥手。可算是见到真正的熟人，不用面对舌灿莲花、巧舌如簧的死莲花，方多病怎么看白夭夭怎么心情愉悦。
见着他，白夭夭也甚是高兴，素净的脸庞有酒窝微微旋开，莞尔笑道：“好久不见啊，方小友。”
她转头看见李莲花抱着小虫玩，哪有半分不好的样子？一时间，悬挂着的心终于落地，笑容越发灿烂。
等她缓缓走近，随手将药箱放到桌面上时，方多病才把她的模样瞧真切。
白夭夭今日的装扮和往日有所不同，日常的半披发灵蛇髻换成龙蕊髻，鬓发间只别了一个长长的珍珠流苏莲花后压发饰，再无多余的装饰，格外素雅恬静。眉心一点朱砂红，衬得她眉如柳叶，杏眸似星。
白夭夭哪会察觉不到他呆愣愣的目光，笑盈盈地偏过头来，看着他道：“我脸上有花？”
他摇摇头，很是奇道：“你们姑娘不爱画花钿，转而爱点朱砂痣了？”
李莲花一听，凑头过来细看，才发现还真是多了一点妖冶的朱砂。他眼神温柔，笑道：“哟，还真是。我怎么没有留意到呢？”
白夭夭嗔了李莲花一眼，她没想到方多病问的是这个问题，不由得伸手摸了摸眉心的朱砂，方逗趣道：“方小友这般好奇姑娘家的装扮，莫不是遇上心仪的姑娘？”
“师娘素来不爱妆扮，忽然点一朱砂，事出反常必有妖嘛。”方多病给她倒了杯茶，笑容爽朗大方，完全没有注意到白夭夭在不知不觉间转移了话题。
突然，他歪头看着笑意盈盈的白夭夭，疑惑道：“话又说回来，师娘成亲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知我？”
“啊？”白夭夭眨眨眼，扭头对上李莲花含笑的桃花眼，瞬间有些舌头打结。
这副神态、这种表情，显然是没有把他放心上。方多病气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抱胸索性不想理他们。
想着自己对他们掏心窝的话都说了，也勉强算是一起经历过惊心动魄的江湖追杀，破获瘆人的有鬼杀人案。如此交情，居然不值得喝上一杯他们的喜酒。
方多病越想越觉得委屈，一股脑地将清茶往肚子里灌，喝够了便将被子拍在桌面，气哼哼地离开，坚决不和他们同行。
“方小友，别急着走啊。”白夭夭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红封，温声细语地将他拦下来。
方多病本想着离开，听到白夭夭的声音后，双腿没骨气地往位置走，气鼓鼓地坐下，“干嘛？我事先说明一下，我和你们很不熟！不！熟！”
白夭夭笑着应是，轻轻地将红封双手奉上，“不知方少侠拿了这个红封，会不会与我们熟络起来呢？”
“什么红封？”方多病一脸疑惑，将信将疑地把红封拿过来。他用手掂了掂，发觉还挺坠手，可见里面分量足。
白夭夭与李莲花相视一笑，又温声笑道：“你不是说我是你师娘吗？如今我成婚了，给你的见面礼自然要有的。”
还有你师父的一份。这话白夭夭没有说出来，却是与李莲花心照不宣。
“你们不会合伙起来整我吧？”被忽悠出心理阴影的方多病，再也不敢信他们夫妇的鬼话，自然要多留心眼问上一嘴。
李莲花翻了翻白眼，作势抢他的红封，“不要拉倒，为了给你这个臭小子准备红封，我差点连儿子的老婆本都折进去了！”
越说越幽怨，隐约还有点咬牙切齿。白夭夭听后噗嗤一笑，“好啦，别听花花的。你拆开看看吧。”
这两个的表情不似作假，瞧李莲花一副挖他腿肉的心疼表情，红封多半是真的。方多病没忍住把红封拆了，竟从里面倒出了一枚金叶子和银叶子，其中还有几颗雕刻得很精致的银桃花与金莲花。
他霎时愣住，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朝李莲花看了眼，“死莲花穷得叮当响，哪来那么多钱做这些小玩意？”
“多年攒下来的老婆本！”李莲花咬牙切齿，如果眼神能杀人，彼时的方多病已经被他用眼神杀死了。
白夭夭的反应与李莲花截然不同，眯眼笑道：“无论如何，师娘与花花待你之心是一样的。愿君事事顺遂，步步走来皆能如愿。”
“还有多长几个心眼，别被人卖了还要帮忙数钱。”李莲花漫不经心地接话，语气倒是柔和。
“你们……”不知怎的，方多病在这偌大的老江湖里飘荡，头一次感受到了无边的温暖。
他满腔热血一路走来，处处碰壁，也犯下许许多多刑探不该犯的错误。倒是李莲花与白夭夭在身边一路指点，用最恶劣的态度和语气，还有脱线行为让他明白江湖风波恶。
他们其实一直都很好，就是嘴巴有点得理不饶人。方多病眼眶湿润，看着桌面的金银叶子和瓜子，他的肚子忽然饿得咕咕叫。
很尴尬，但肚子真的饿。方多病讪讪一笑，“我能用来买吃的吗？好饿……”
“不行！”李莲花与白夭夭异口同声的拒绝。
眼瞧着孩子真的饿得不行，白夭夭幽幽叹气，“我去厨房给你做碗斋面吧。”
方多病大眼睛闪烁着感激，正“好呀好呀”地点头，不想李莲花的表情很是微妙，投向他的眼神，隐约有几分“自求多福”的味道。
他怔怔然，“怎么了？”
李莲花摸了摸眉心，用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支支吾吾道：“夭夭什么都好，就是做饭嘛……”
“难吃？”方多病一脸狐疑。
“倒也不是……”李莲花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得罪老婆，只道：“吃了夭夭做的饭，多半会拉几天。”
方多病猛吓了一跳，表情在自家师娘和蔼可亲的笑容下，渐渐扭曲。
“死莲花……”
“啊？”
“劝你少让你老婆、我师娘进厨房，除非你想杀人。”
“劝了啊，她不听啊。”
“救命……我还想多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