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立功的机会
衙门有诊房，还配有一位大夫，衙门的人办公期间受伤，可以过去免费看诊拿药，但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不良人。
不良人除了每个月有份薪资拿之外，没有任何保障，就连薪资也比正规的捕快要少一半。
这时恰好有个小吏经过，褚雪商叫住吩咐道：“带她去诊房。”
说罢也不等萧长秋反应，大步往前院去了。
萧长秋便与陈小树几人分开，跟随那小吏往诊房而来。
“这儿还给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免费看诊吗？”要是得付钱，她就不看了。
小吏眼尾上挑，端出一副对她施恩的高高在上姿态，“你有福，半个月前这里刚改制，要在之前，那肯定没这种待遇。”
萧长秋“哦”了一声，缓步走进诊房。
当值的大夫给她处理了伤口，做好包扎，又拿了瓶金疮药给她。
“早晚各换一次药，十天内这只手不要沾水。”
接过金疮药，道了声谢，萧长秋回了值房这边。
没任务的时候，他们是自由活动的，这会儿也没人管她。
她在值房外面的院子里兀自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歇息。
昏昏欲睡之时，听到有脚步声近。
转头一看，是穆重易自廊角往这边走来。
萧长秋知道他不会搭理自己，遂坐着不动，阖上眼假寐。
过了一时，步声果然渐渐远去，穆重易应是回了值房。
午正时分，陈小树过来叫萧长秋去用午饭。
“咱们真是走运，半个月前这里还不给像咱们这样戴罪的人包饭呢，如今改了制，咱也有免费的午餐吃了。”
一日三餐都可以在衙门吃，得省不少钱，陈小树笑得眼睛都弯了。
他跟萧长秋一样，也是家族获罪后，被贬为罪民的，原先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穷困潦倒这么多年，一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今衙门包三顿饭，基本就解决了他一大半的困难。
“确实挺走运的。”萧长秋眼尾流出笑意，心里美美的。
这两个月来一直在走霉运，现在终于也开始走好运了。
果然还是要百折不挠与命运做抗争呀，人不可能一直倒霉下去的。
瞧，她这不就时来运转了么？
官员与小吏普遍家庭宽裕，都是回家用饭的，只有少数家境贫寒的以及多数捕快们会在饭堂吃。
衙门的饭堂很大，但是留给不良人的位置，只有一片墙角。
因为其他捕快都不愿意跟他们待在一起，早给他们划分好了这么一块区域，不准他们越界半步。
另外，不良人的饭菜也是分发给捕快之后剩下的残羹冷炙，但凡有点肉味儿的，也到不了他们碗里。
“还以为能吃上肉呢，全是素。”
陈小树抱着碗小声埋怨。
旁边的同伴丢给他一个白眼，“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等以后立功得了赏，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立功？”陈小树冷哼，愤愤不平，“有功也不是咱们领，就看今天好了，那个凶犯明明是秋姐抓住的，那功劳簿上记的却只有老梁的名儿，咱呀，永无出头之日。”
萧长秋闻言，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没吱声，低着头继续扒饭。
边上那人道：“咱们这到底是刚来，就把功让他们好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立功。”
陈小树撇撇嘴，不以为然。
下晌，萧长秋几人又跟着出去办了桩案子，抓获三个飞贼，及至日落黄昏，方返回衙门。
除了值夜的之外，其他人已走得差不多。
萧长秋去饭堂吃了点东西，赶紧出城去。
赶回大河村，天已黑透。
萧长秋发现，今天的气氛又有些诡异，一进家门，大家都朝自己看来，而且眼神透着古怪。
“怎么了？”
“来这边说。”
孟氏把她叫到院子里，说了今天在街上看到她抓捕犯人的事。
“你娘已经知道了，一会儿进去她要是训你，你也别顶嘴，让她先消了这口气再说。”
萧长秋不由伤脑筋。
本来还以为能多瞒些时日呢，想不到第一天就闹得家里人全知道了。
“明白。”
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房间，见母亲正坐在床边做针线，缓步走过去，将油灯往近处挪了挪。
“娘。”
许佩闻没看她，手上仍旧穿针引线。
“锅里留了吃的，自己去拿。”
萧长秋挨着她坐下，笑吟吟道：“我在衙门吃过了。”
许佩闻终于停了手，抬起头看她。
目光触及她胳膊上的伤，原本要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强行咽了回去。
“伤得重不重？”
萧长秋稍微松了口气，答话的口吻也松快起来：“皮外伤，过几天就痊愈了，那些小贼不是我的对手。”
“不用说大话，你要真那么牛，这伤哪儿来的？”
“他暗算我。”
许佩闻凝着她，微微变了脸色，想发火却又没舍得。
搁下手里的活计，默了半晌才说：“明天就去把这份工辞了，家里现在日子好过些了，乡亲们也愿意借地给咱们耕种，往后一家人就在这里种田为生，只要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娘是为我好，这我清楚，但我去衙门做事，也有我的考量。”萧长秋慢慢地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
“爹和哥哥们还在充军呢，不能让他们一辈子待在关外吧？我进了官府，总有立功的机会。”
“我要想办法建功立业往上爬，为萧家洗清冤屈，还爹一个清白，让咱们一家早日团聚。”
许佩闻有些急了：“就凭你整日东奔西跑，跟那些三教九流打交道，便能建功立业，为萧家洗刷冤屈吗？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萧长秋当然知道没这么简单，甚至有可能奋斗到死，也完不成这个心愿，可再机会再渺茫她也要试。
“我相信老天是有眼的。”
“你，你怎么就这么倔呢？”许佩闻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孩子打小就倔得像头驴，认定要做的事死也不肯回头，当年执意与穆重阳成婚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这么多年了，一点也没变。
“你终究是女子，将来还要找婆家嫁人的，可进了衙门，做了这种不体面的差事，谁还愿意娶你？好歹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如果萧家不能脱罪，我还有什么未来可言？二妹三妹还有长风，他们又有什么未来可言？”
母女俩的争吵声传到外面，引得屋外众人陷入沉默。
戴罪之人哪来的未来？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娘，您就让我去吧。”
许佩闻早已眼眶通红，看着跪在面前的萧长秋，又是痛心又是愧疚。
如果她当年回了封家，现在就不用受他们拖累，如此委屈自己了。
“先起来。”
萧长秋知道，要母亲支持自己，不是这一两句话能说动的，得给她一点时间。
这段谈话到这里便停住，母女两个都没再言语。
隔日一早，萧长秋照旧去衙门，许佩闻并未说什么。
卯时太阳还没出来，晨风徐徐，天还是凉快的。
不过萧长秋徒步赶了半个多时辰的路，抵达衙门的时候，后背的衣衫还是湿了大半。
今天出来得匆忙，忘记给伤口换药了，她寻思着一会儿进去应了卯，找个没人的地方处理一下，下意识把脚步放快。
“长秋！”
前脚步上最后一级台阶，被一道呼喊声叫住。
萧长秋回过头去，看见穆重阳下了马，穿过街道大步走来。
“你怎么来了？”她昨天才来的衙门，这人今天就知道了，肯定是穆重易告诉他的。
穆重阳在她石阶前停下，微仰着头道：“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脸上果然留了疤，虽然疤痕不太明显，但只要看着这张脸，就忽略不了它的存在。
“你都找来了，还能不知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不该来这里，外面那么多做工的地方，何处不能谋生？何必如此作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