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黎明之前(上)
余斯不记得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等他睁眼,他人躺在沙发上,窗外的天已经大亮。
这是他在林湘家留宿的第二个晚上。
上一次还要追溯到他和林湘的短暂恋情。
当时, 他也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天旋地转, 腿软无力, 浑身虚脱。
他躺在沙发上, 林湘却从房间出来。
他说:“林湘,我生病了, 我发高烧, 快叫救护车!”
林湘看着他,眉眼温柔:“你昨晚好努力。”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飘进他的耳朵, 他整个人都飘到了天上,欲仙.欲.死。
那一夜,他自认告别了处男之身。
可不知为何,他始终回想不起来细节,一点印象也没有。太他妈可惜了。
“姐!醒醒!”
余斯转过头。
唐小楚也刚睡醒,头发乱得像鸟窝。她死死盯着手机,用力摇醒姐姐:“我收到湘湘发的消息!”
余斯一惊,问:“什么时候发的?现在?”
唐小楚点头:“湘湘设置的定时发送。”
唐大楚狠揉眼睛,又拍了拍脸,说:“她发了什么?”
唐小楚:“……”
余斯催促:“说话啊!哑巴了?”
“她说——”唐小楚面色古怪,一个字一个字读:“‘唐小楚,审判当天, 携带以下化妆品及香水来见我……’”
她念完长长的清单。
余斯和唐大楚也无语了。
余斯苦笑:“真不愧是林湘。她要上火刑架, 脸都烧没了, 还担心素颜见人。”
唐小楚不悦道:“湘湘素颜可漂亮了,超乖超甜超纯……”尾音轻了下去,“……我好想她。”
一时无言。
然后,大门开了,钟妈拎着上街买东西的布袋子进来。
她看见横七竖八躺在客厅的少年少女,颇为惊讶:“两位唐小姐,是你们?还有余先生,好久不见。”
她这么淡定,唐小楚以为她不清楚情况,忙解释:“钟妈,湘湘可能被审判院的人带走了!”
钟妈说:“对,带走了。”
唐小楚一愣:“你都不担心她?”
“担心。”钟妈平静的说,“但是小姐叫我别添乱,整天担心也是添乱,小姐很厉害的。”
唐小楚心里燃起希望的火苗,不一会儿又被冷风吹灭了。
她耸拉着脑袋:“湘湘再厉害也是人类啊,真上了火刑架,那还有命吗?!”
钟妈说:“会上火刑架。”
唐小楚心口更凉了。
钟妈又说:“还会下来,小姐亲口说的。”
唐家姐妹和余斯:“……”
*
连续一周,刑狱一到晚上十点就停电。
修理人员去了一波又一波,情况没有丝毫好转。异端侦测小队也去过,一无所获。
真邪门了。
最糟糕的是,那都算不上审判院当下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
一大早,余五芒和另外两名同事来到会议厅,长方形的红木桌上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十几份报纸,头版头条都是同一个话题,为了吸引眼球,用词一个比一个极端:
《女巫的审判,还是荡.妇的羞辱?》
《火刑架上的少女,火刑架上普通的你,我,他。》
《一名十八岁少女的悲惨人生:从救父英雄到阶下囚。》
《王廷不监管,公众无知情权,审判院的权利界线在何处?》
《本世纪魔法界最大笑话:死在魔域是孝女,归来人间变女巫。》
《圣火焚烧的是每一位99.9%的尊严,圣水淹没的是我们无法自证的清白!》
《以帝都为首的媒体界发表联名公开信:强烈要求南三省魔法界公平、公正、公开地审判林湘女士!》
《南域只手遮天二十年的男人:韩总执事长的权利游戏。》
《揭秘南部异端审判院惊悚的暗黑内幕——罪恶的钱权、情涩交易。》
……
等等,情涩交易?
余五芒差点喷出嘴里的枸杞茶。
她拿起最后那份报纸,连看了三遍才确定没认错字。她抬起头,看向多人会议室里面色凝重的同事们,以及坐在长桌之首寂然无声的长官。
“现在的八卦小报都敢明着造谣审判院了?”余五芒扔下报纸,“传媒业的下限又在何处啊?”
方审判官冷笑:“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比起媒体界,御前议会的态度表决才真的无耻!”
余五芒问:“议会说什么了?”
方审判官递给她另一份报纸。
余五芒读:“……对于媒体朋友提的诚恳意见,王廷和议会表示完全理解,并且将敦促南域魔法界听取社会各界的声音,做出无愧良心的最合理、最公正的判断,给大众一个交代,给正义一个交代。”
“这不就是把烫手山芋丢还给我们?”方审判官难掩暴躁,“当初是谁说女巫的审判太血腥,影响恶劣,不宜向公众开放,必须取消群众旁听权的?不正是御前议会吗!现在居然来这一手,摆明了推卸责任……欺人太甚!”
余五芒淡淡道:“我认为议会的态度很明朗。他们支持媒体界,支持公开审判林湘。我们如果不答应,那就是欺瞒大众,辱没正义。”
方审判官冷哼:“好一个柔弱无辜的十八岁少女!她一个人惊动了帝都,东部,西部,北部四大行政区的传媒行业,这几天多少人明里暗里写文章为她鸣不平?多少人不管事实真相、无论善恶对错,对我们一顿口诛笔伐,诬陷造谣侮辱一个不落下!岂有此理!”
余五芒双腿交叠,慢吞吞的说:“舆论对我们不利,四大行政区完全没有帮我们压制讨伐声的意思,只怕暗地里都在看笑话。”
“林小姐裙下之臣无数,据说帝都媒体界也有人特别喜欢她,因此记恨我院。”另一名同事讽笑,“那人业内人缘好,带动一圈朋友对我们群起攻之。各地的媒体闻着血腥味,也一窝蜂的蹭热点来了。”
一名女审判官将手中报纸放下,愁眉紧锁:“现在怎么办?今早刚出的新闻——林湘在刑狱绝食抗议。再这么下去,无良小报马上要造谣我们虐待囚犯,动用私刑了!”
余五芒侧目,好奇道:“林湘真的绝食了吗?”
方审判官嗤笑一声:“她那叫什么绝食?减肥还差不多!大小姐闹脾气,早饭中饭给多少吃多少,只在晚上绝食。”
余五芒笑了笑。
又一名年长的审判官开口:“总执事长,南部的各大媒体也不止一次催过我们,请我们尽快做出表态,他们无法长时间保持沉默,这不合理。您看……”
其实已经不用问了。
韩谨岩知道,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只能给出一个答复。
各方媒体架起高台,这并不可怕,王廷和议会的态度才是真正的催命符。
韩谨岩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前方是万丈深渊,回头再无退路。
他突然觉得一阵寒意。
如果是圈套,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往下跳。
“总执事长。”外面有人敲门,“通讯室,零号水晶球。”
韩谨岩起身离开。
他一走,会议室的气氛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只有余五芒置身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她的手肘撑在桌上,无意识地转动一枚珍珠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珍珠已经发黄。
“如果真的公开审判……”旁边的同事低声说,“那会在哪里?普通的审判庭容不下那么多记者旁听——”
“旧广场吧,看台都在,随便收拾一下就能用。”余五芒说。
同事点头,叹了口气:“火刑架在,圣水池也在,都在。”她停下,带着怒气批判:“……简直无法想象。在我们这个年代,居然还要进行公开的女巫审判,这是文明的倒退!”
余五芒想,也可能是文明的进步,谁知道呢。
过了几分钟,韩总执事长回来了。
余五芒微微讶异,从进审判院到现在,她在韩谨岩脸上见到的神色大同小异。虚假的温和,温和之下的冷漠。
然而这一刻,他看起来如此严肃,过于肃穆。
韩谨岩平静的说:“院长的电话,一周后,在旧广场审判女巫,允许媒体入场,允许公众旁听。”
语毕,鸦雀无声。
院长。
南三省最高异端审判院的院长,会议室一大半人压根没见过。
那位大人早在十五年前就淡出公众视线,不再参与审判院的日常工作,只保留院长的头衔。
即便如此,即便整整十五年不露面,一直隐居世外,那人的声望从不曾消减半分,反而随着活跃于战争年代的一位位传奇大魔法师的陨落,与日俱增。
那是……东陆,不,人类大陆现存的最强大的魔法师。
不死者。
*
“号外,号外!”
“陛下的小前妻被龙之国异端审判院的恶徒逮捕,不日将举行女巫的审判!全程电视网络双直播!”
“号外,号外!”
“陛下的小前妻已经入狱,龙之国将举行盛大的女巫审判,全程网络直播无卡顿!”
“号外,号外!”
“现在办理流量套餐骨折跳楼价99金币!”
“只要99金币,畅通无阻观看小前妻的女巫审判!”
“火刑,水刑,还有群狼撕咬,惊险刺激,让你大饱眼福!”
“心动不如行动,传单来一张吧!”
……
这两天,暗之国的小精灵特别忙碌。
他们穿梭于内城、永夜森林、平原山川和各大岛屿之间,赚打广告发传单的快钱。
最早他们偷懒,边飞边洒传单。
后来,魔域各族联名向王宫投诉小精灵乱扔垃圾,他们才不敢了,有人要便飞下来给一张传单。
女巫村的入口处,两名女巫并肩而立,一起抬头看向翩然飞过的长着小翅膀的精灵。
薇薇说:“这都是今天第三波了。”
黛西说:“下次他们再来,我们要一张传单吧。”
“要来干什么?”薇薇摇了摇头,“我们有自己的无线网络,虽然没内城信号好,还经常被魔兽咬坏设备,但是平时上网足够了。”
她转身,看向扩建当中的场地,骄傲地笑道:“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有自己的花园、菜地、和养殖场。等村落合并工程结束,也会有女巫公会协力作战的前沿阵地!有娜娜莉大人在,我们的家园迟早变得像内城一样繁华。到时内城外扩,我们就是模范城镇啦!”
“所以才要拿一张传单啊。”黛西天真的说,“娜娜莉大人那么重视小前妻的审判,万一网络不好,直播到一半断线了怎么办?卡顿了延迟了弹幕看不见了怎么办?”
薇薇一想,这小丫头说的居然有几分道理。
黛西双手交握,憧憬又期盼的说:“娜娜莉大人说,审判那天举办篝火派对,吃烧烤,喝血酒。邻村的女巫姐姐们也会来,大家一起愉快地重温旧日回忆!”
薇薇好笑,瞪她一眼:“你有什么旧日回忆呀?你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就被亲人丢进永夜森林,你又没经历审判——黛西,你记得人类世界吗?”
“早不记得啦,平时论坛上看他们的笑话就够了。把我丢在这里的人类也不是我的亲人,是敌人。”黛西满不在乎的说,“薇薇姐姐,你也没有经历审判吧。”
薇薇挑眉:“但我进过监狱!”
她的确进过监狱,不是因为女巫罪进的,当时她还不是女巫。但不管怎样,坐过人类的牢狱,在女巫村就是一枚勋章。
她扬了扬下巴,颇有几分傲气。
黛西无比羡慕:“真厉害呀。被人类定罪、被人类恐惧的女巫才是伟大的女巫。”
“对,所以娜娜莉大人是最伟大的传奇女巫。”薇薇眯起眼,望向远处的木屋,黑衣修女在指挥女巫们做事,一如既往的淡然和沉静。
她心中充满了敬意。
“只有娜娜莉大人从教堂走了出来,只有她审判了人类!”
*
今夜明月高悬,繁星如海。
安市最气派的建筑群,并非南三省军政总指挥所,也不是南域魔法部的行政大楼,而是能源局长的私宅。
这处豪宅的占地面积堪比庄园,极尽奢侈。
此时,与宏伟的大楼和庄严的格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佣人们焦急的叫喊声。
余家私宅出了事,闹的鸡飞狗跳。
小少爷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晚饭后一个人爬上了楼顶的旗杆,正和赶过来的余局长对峙。
旗杆立在楼顶天台,一面深蓝底色的星月旗帜迎风飘扬。
那是南域第一纯血世家,余家的标志。
“你给我下来!”余局长说。
“我不!”余斯一只手搂住旗杆,另一只手抓着一个匣子,威胁似的晃了晃,“你不答应我,我就带着你的宝石,从这里跳下去!”
余局长脸色大变,骇然道:“逆子!那可是S 的元素宝石!你懂它的价值吗?!”
“管它什么价值。你去林湘的审判,否则我马上跳下去!”
“你下来!我去了干什么?我又不能赦免她。”
“你必须去!”余斯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厉声道:“林湘是我心爱的女人,也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我不能辜负她!”
余局长便笑了:“第一个女人?哈哈哈,我才不信。”
余斯震怒:“你以为我在外面花天酒地?你以为我是原绯那样整天换女人的浪荡子?你小看你儿子了!”
“你搞错了,我信你恪守节操,冰清玉洁。”余局长说,“我不信那小姑娘肯做你的女人,哈哈,怎么可能。”
“你、你——!”
周妈好不容易跑上来,气喘吁吁,一张脸红了又白:“老爷,老爷啊!你就答应吧,少爷的安全要紧!他摔下去会没命!”
她看向夜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又看向月色下就靠一条手臂一双腿支撑在旗杆上的少爷,只觉得心惊胆战,双腿发软。
佣人们也在旁相劝:“老爷,你答应吧!”
余斯大声说:“你答不答应?你再不点头,我就跳下去,和你的宝石一起,玉石俱焚!”
“元素宝石是玉,你这逆子是顽石!”余局长说,“把我的宝石还给我!”
“你答应去林湘的审判,你答应帮她说话!”
“我说不了话,我又不是审判官,你脑子怎么长的?”
“那我玉石俱焚了!”
“……行吧。”余局长终于妥协,“我去,你下来。等等,先把宝石扔给我,万一踩空了掉下去,宝石高空坠落会影响外观——”
周妈声嘶力竭:“少爷,老爷答应了,你快下来!”
佣人们齐声道:“少爷小心啊!”
余斯得意地笑了声:“早答应不就好了?真是的,非得我浪费口水——”
他心里一松,四肢便也放松,一个不留神,没抱住旗杆,身体失重,直直往下坠落!
周妈目眦欲裂,尖叫:“少爷!!!”
眼看着少年惊慌地向后倒下,肢体早已在天台之外,从这么高的楼摔下去,必定当场毙命。
就在这时,虚空浮现一张巨大的蓝色九芒星魔法阵。
余斯落进星月虚线,消失不见。下一秒,又出现在余局长的身边,趴在地上。
“吓、吓死我了!”他惊魂未定,冷汗直流。
周妈冲向他,将他扶了起来。
这位忠心的老佣人吓出了眼泪,对隐在黑暗中的身影说:“太太,幸好你来了!谢天谢地!”
余九芒身披宽敞的孔雀蓝斗篷,帽子竖起,遮住了头脸。
她整个人就像一道飘渺的蓝色影子——身形、容貌、头发,一概不知。
余局长上前一步,咳嗽了声:“夫人。”
余斯站稳了,下意识地立正:“妈。”
“你,去看审判。”余九芒对丈夫说,声音冷冷清清。
余局长说:“好,我一定去,盛装出席,保证不丢你的脸。”
“你。”余九芒转向儿子,“宝石还他。”
余斯把匣子递给父亲,垂着头说:“给他了。”
余九芒淡淡道:“王廷传召,我要去帝都。”
余斯抬起头:“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余九芒脚下浮起九芒星阵,只一瞬间,那道蓝色的身影无声地消失在夜色中。
*
当众审判的前两天,韩谨岩来到刑狱。
地牢阴冷,潮湿。
这里只有永恒的死寂,永恒的黑夜,没有光,没有希望。
下午五点送来的食盒仍放在地上,一动未动。
韩谨岩将右手的烛台放在墙壁凸出的空架子上,又用左手的探照灯照向四周。
“……眼睛疼,关掉。”
少女穿着女巫专用囚服——白色的麻布裙子,蜷成一团缩在床角,抱着自己的膝盖。
她仿佛才睡醒,一脸的厌烦和困倦。如雪白皙的小脸,如夜漆黑的长发,皱巴巴的麻布裙子将娇小的身躯包裹其中。
她微眯着眼,警惕的,冷淡的。
韩谨岩放下探照灯,淡淡道:“听说你绝食。”
林湘低语:“吃不下,伤心。”
韩谨岩看着她:“只在晚上伤心?”
林湘依旧细声细气:“这里黑乎乎的,我分不清时间,伤心了就不吃,要你管。”
韩谨岩靠墙而立,不言语。
林湘斜睨他,笑道:“韩总执事长,你站在抽水马桶边的样子,好帅哦。”
韩谨岩立刻走开。
林湘大声笑他,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她问:“我哥哥好不好?”
韩谨岩讥讽:“上次是你内人,现在又变哥哥了?”
林湘只问:“他好不好?有没有迟到早退?”
韩谨岩答道:“他一周没来上班,联系不上人,无故缺勤。等你的审判结束,我就辞退他。”
林湘横他一眼,小声说:“我把你从审判院赶走。”
韩谨岩笑了笑。
少女在他眼里,便像无理取闹,使小性子的孩子。可他心里清楚,她不是天真的孩童,她轻软的话是最刻薄的威胁。
他平静的说:“那你可要抓紧机会,你只有明天。”
“明天怎么了?”
“明天是你的审判日。”韩谨岩淡淡道,“女巫的审判。”
林湘抬眸,看了他一会儿,才问:“我有观众吗?”
韩谨岩没回答。许久,他反问:“林湘,你到底在算计什么?”
“听不懂。”
“你千方百计挑衅我,激怒我,逼我逮捕你——为的什么?”
“唉呀,我真冤枉,六月飞雪没天理啦。”林湘委屈的说,“我一个弱女子,怎么逼你抓我?我亲着你的嘴,求你下令了吗?”
“……”
还是这样伶牙俐齿,还是这样气死人不偿命。
韩谨岩点点头,不怒反笑:“你有观众。”他回答她先前的问题,“比你想象的更多。也会有记者、摄像师,你会在无数的镜头前走上火刑架,高兴了?”
少女抿唇笑起来:“高兴。”
韩谨岩看着她,深深看进她的眼睛,却发现那双嬉笑怒骂皆是情、一颦一笑泛桃花的眼眸背后,只是深不见底的寒泉。
看似轻挑肤浅,实则冷漠冷酷。
林湘做事永远出其不意,无人知晓她到底想什么。她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自己的命也不在乎。
猜不透,看不破,所以可怕,所以……迷人。
与她接触的越久,陷的越深。
她对他的吸引力甚至不再是那张一眼惊艳的脸,是她灵动的一颦一笑,是她骑在马上如火张扬的背影,是她缩在牢房床角却张狂依旧的眼神,也是他不敢面对却越发喧嚣的欲望。
他确信少女是邪祟,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至今如此肯定,并且一生不会动摇,可同时他对她有欲望。
拥抱邪祟,占有魔物。那可耻的,可恨的,肮脏的欲望。
必须斩断的恶念——
“只有你死了,我才清静。”他听见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