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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红糟海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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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转眼即过,刚进十月,王家二房的海货生意便开始大收海鳗了。

    海鳗长约成年人手臂,肉质紧实,每逢九月末、十月上旬是海鳗丰产的季节,内里油脂丰厚。

    不论是鲜活吃味儿,烟熏吃养生,都是利好的选择。但是庆脆脆却有另一种独特的适合海鳗的腌制方式。

    第一日收海鳗,一共收起上五百斤的海货。

    若不是镇上大海铺子补了一批货,腾出一间晾晒院子,只怕换没地方悬挂。

    庆脆脆将竹屋后边背阴处发酵了整整半年的青红酒挖了出来。

    青红酒是由本地糯米和红曲发酵而出,酒水一半封坛直接送到镇上铺子售卖,另一半则留下自用。

    足有一人高的陶罐坛子,庆脆脆估量着今天海鳗的分量,只开了一坛。

    本地刚下岔的新鲜糯米发酵,加上红曲点缀,一边留存着淡淡的酒香,另一方面滋味更能醇厚柔和。

    新鲜收回来的海鳗在活蹦乱跳的时候,立刻剔骨,对半一分上下,而后切成小孩手掌般的鱼段。

    庆脆脆将提前炼制好的虾油倒入大铁盆中,旁人不知内里,只当是寻常油。

    手臂一般宽的大盆中只需要加四大勺子的酒糟,再加上各色杂料辅佐,最后点一勺子的白糖保存鲜甜。

    这一大盆能腌制大约十条海鳗,远不止今日收回来的百分之一。

    所以庆脆脆便空出家中最宽的一口缸,足有四五人环抱。

    马婶子和钱婶子,再加上庆母和她,一共四个人,前前后后足足拌了三个时辰才将今日的海鳗全部腌制到位。

    腌制好了,王海和王丰便立时上手挂架,最后一批完成的时候,一大缸酒糟正好用光。

    临睡前,庆脆脆再次去晾晒院子检查一遍,嘱咐王海和王丰夜里留神,仔细有夜猫进来偷食。

    之前就曾经发生夜猫闯进来,拖走不少鱼。

    后来家里改工,将所有的晾晒通风架子上了透气通孔的帐子。

    这一批海鳗鱼不能有损失,她已经答应和白家合作,这海鳗鱼干便是第一批交货。算来利润足有百十两银子。

    其实家中并不是缺这百十两银子,而是镇上生意越做越好,招了一些人嫉妒暗中下坏手,是以她不得不借靠东风。

    本来白家便有意同她家合作,当初大海铺子她想全握在自己手中,便没有搭理白家的招揽。

    如今镇上的一些商户欺她家新户,联合起来屡屡刁难,起初只是小打小闹,她懒得理会。到了后来,敢结伴纠集镇上的无赖们上门打砸。

    庆脆脆前脚和白家生意谈妥,后脚便有衙役奉县太爷指令,辖地巡街而抓走那几个地皮无赖

    杀威棒下一走,地痞无赖很快交代出幕后主使。

    其中最大主使的郑家,虽然并没扯着郑家家主打大棍,不过被拖出来背黑锅的管事却难逃罪责。以四十大棍警而告知,若是再有滋乱生事者,以儆效尤。

    很快,镇上的铺子便重新恢复如常规。

    背靠大树就是好乘凉,所以这一批海鳗必然要按照承诺的那样,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这几日秋风松爽,虽然不及夏日燥热,然,对于海货晾晒,通风性和日照强度一样重要。

    不过五日,头一批红糟海鳗就已经达成预期的效果。

    庆脆脆瞧着一片片鲜红耀眼,心里跟炸开花似的开心。

    这一日正好是她家新房子立房架的好日子,庆脆脆将新一盆炒料端出去,紧锣密鼓地开始给上工的人做饭。

    头一道便是她家腌制好的红糟鳗鱼。

    红糟鳗鱼轻轻蘸取一小层薄薄的木薯粉,而后在热油中炸制,表皮慢慢转化为焦糖色,酥脆外壳是颗粒状,最终出品,内部汁水充盈,鱼肉紧实,一拉一扯见都是鳗鱼肉的肉质纹理。

    刚出一大盆,一上桌便被众人吃得光净。

    靠海吃海吃鲜,第二道则是新收上来的一小筐黑背虾。白灼蘸酱料吃,是最简便易得的一道菜。

    大油锅中早有肥厚相间的五花肉煸成脆焦黄色,花溪村自产的番薯疙瘩滚大块下锅,加泡发了一整天的十来个鲍鱼干沥水,而后酱汁点水,熬炖上锅。

    江州人常年吃米粥,不过此次来上工的人多是北地人,庆脆脆熬了一大锅红蟹肉粥,另一旁的大灶上同时蒸了两大笼韭菜海鱼馅的包子。

    这一顿自然又同前几日一般收获满满的夸赞。

    庆脆脆大方地承受赞美,倒是挤在众人之中的王二麻子因为别人说了太多自己有福的话,脸上红彤彤一片。

    庆母瞧着外边热闹,一边在灶上帮衬,悄声道:“你嫁进来这么久,还没有消息嘛?”

    她方才绕去后堂,瞧着了晾台杆子上有闺女的内裆。

    庆脆脆愣一下,继而摇摇头:“不着急。现在家里忙,便是有了,也养不好。等过上一两年再说。”

    过上一两年?

    嫁人半年若是都没喜信,多少村里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庆母回头见人群中笑得一口大白牙的女婿,越瞧越上心,“你可要把人抓牢了。别看这家里里外都是你忙活,女婿要是想要个孩子,你迟迟不给,难免生二心。”

    庆脆脆摇摇头,笑着对她娘道:“不可能。你女婿说了这辈子他要是心里敢有第二个,甘愿把剪子给我,让我绝了他后半辈子的念想。”

    庆母:“”

    是个狠人呐。

    瞧着女婿平日里客客气气的,原来为了哄媳妇开心,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到底是闺女房中事情,她不好干涉太多。

    只道:“你心里有成算就好。”

    何止有成算,可是有大规划。

    按照当初制定的三大计划:

    第一,王家在镇上的铺子成了,如今步入正轨,和村里的晾晒期互相配合适宜。管事虽然是聘回来的,却是有保人的,留下话说至少要在铺子里干十年。

    第二,三叶子学的一百个大字都达成了。

    庆脆脆便在镇上寻了妥帖的夫子,将他送到镇上拜师傅念书,不寄希望他功名成业,只希望能懂做人的道理,将来有个傍身之技。

    第三便是家里的房子。

    如今只是十月,按照大师傅的工期,能在十一月底将新家盖好,到时候王家二房将是花溪村第一家有砖瓦房的人家。

    有了房子,翻年一过,自己便到了十六岁。

    等到明天三月三,她正式十六岁,便能同丈夫真正夫妻相交,绵延子嗣。

    所以村里人的议论她懒得听,说些俏皮话安慰她娘后,庆脆脆一时沉浸在对于未来的美好向往中。

    饭至一半,庆脆脆正被几位干活的人拉着请酒吃,笑闹之中,小芬娘匆忙进来。

    “脆脆,快些,这一回是大事。于家人拿着家伙什又打上门来了。”

    庆母喊道:“又来?他们就不能安分些,好好在家过自己日子嘛?”

    小芬娘一头汗珠子,她是一路上狂奔来的,“里正在后边压阵呢,不过我瞧着于家是当真的。说是要给于大壮偿命。”

    来上工前,大师傅就听说花溪村的村风不正,欺负王家二房人单力薄,总是上门抢东西。不过后来说是换了个里正之后还好些,怎么还敢如此?

    大师傅一抹油汪汪的嘴,甩胳膊道:“兄弟们,给王家办事,咱们就是王家的工人,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乡邻欺负人家吗?”

    “不能!”

    “不能!”

    “不能!”

    三声大喊,庆脆脆原本的害怕心虚一去大半,她将小芬娘送到另一边的粮食院子躲起来,别这时候出去撞上那些人。

    再回来就见十来个帮工的膀粗腰圆的壮汉人手大棍等家伙什,顿时心安。

    她前后回忆过那日的事情,又和王二麻子偷摸算了好几次,确定没有落人眼的地方。

    除非是于大壮没死,不过,可能嘛?

    当时将人捅了一刀后,王二麻子用厚布将他流血的地方堵上,一路不曾滴落,只到了那几处狼窝跟前将人丢下,才走开。

    血布巾当时来不及处理,只好刨坑埋了。后来也及时带回来烧了。而且他亲眼看到狼窝附近都是零碎的肉块。

    那于家夫妻上门只能是听了和于大壮走得近的人说了什么。

    庆脆脆神魂大安。

    可惜终究不安,搁在身前的手哆嗦个不停。

    王二麻子将她的手握住,道:“别怕,就是有了确切的罪证,一切都跟你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她能眼睁睁看着他下大狱心安理得住在新家,过好日子吗?

    庆脆脆猛地闭上眼睛,暗暗告知自己一定要冷静。

    可当她看见被于家抬着进来,裹了一身白布,脸面几乎看不出模样的血乎乎的人时,心跳几乎停了。

    没死!

    于大壮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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