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庆家大房有子啦
家里多了三个干活的人,扛在众人身上的压力减轻不少,庆脆脆分工明确,收鱼称斤两的重力活是丈夫的、她自己算账记账和炒料,若是有空便帮着庆母和阮娟盐渍海货。王丰和王海则负责晾晒和烟熏。
起初还有几分混乱,正赶上整月的大太阳,海上风平浪静,渔船出行所获颇丰,早上一直到黄昏不停有零散的渔民来送货。
小件的,如珍鲍、海螺、百爪鱼、吐汁鱼、小有一截手指长、大有一只成年男子手掌大的海虾、沙井蚝、贻贝等。大件的,如银带鱼、鳓鱼、门鳝鱼等。
七八月正是鳓鱼旺产的季节,老百姓喜欢叫这种鱼为鱼曹白,而且小型的鱼曹白清酒醉腌,以淡盐揉搓到位晾晒的秋鱼干能开胃养中,滋养强身。市面走价并不低。
家里最近得利润最多的鱼就是鳓鱼,庆脆脆统算过,光是八月一整月鳓鱼一共收了两千六百斤、纯利有三十两。
逢上八月最后一天是镇上大海铺子的结算工钱的日子,庆脆脆赚了钱也不小气,封了一百铜板给小刘,夸奖他这一个月在铺子里的表现,决定留用。
小刘感激不已,拿了工钱脸上笑容不断,庆脆脆叮嘱他要是别人问起工钱,只说五十就好。
小刘也懂这是东家的好意,买了粮面和布料子回村都是赶在大天黑,村里路上没什么人,深夜敲开家门,爷奶知道这一日是他半月一日的旬假,灶上的柴火没停,一直温着饭菜。
“爷,奶,我今儿发工钱了。”他声音都是雀跃,不过害怕邻居听见,即便是在厨间都压低声音。
他从怀里摸了钱袋子递给他奶,刘奶只觉落手发沉,上下颠颠,“孙儿呀,这可不知五十个吧?”
小刘喝一口米粥,伴着野菜疙瘩,“奶,东家说以后都要用我,这个月铺子里生意好,且第一月就我一个伙计,一个人做两份工,所以给了一百个铜子。买了粮米和紧要料子,还有七十一个呢。”
刘奶伸手出在孙子胳膊脸上摸了一阵,心疼又欣慰,“你爷和奶在家不缺吃喝,孙儿不要太熬。顾量着自己些。”
小刘忙不迭点头,又跟爷奶说起在镇上看到的趣事。
这一处是祖孙辈温声细语,另一边的庆家小院却是半夜闹将起来。
庆脆脆和丈夫这一天歇在镇上的铺子里,第二日回到村里才知道胡娘子昨日摔了一跤,竟是早产了。
庆家小院
庆母搂着怀里的小红襁褓,时而怜爱地左右轻晃。
因是早产儿,婴儿比足月的孩子小一些,头上的胎毛一点点黑,皮肤上尚有紫色夹杂红色斑片。
庆脆脆瞧着这孩子和她爹的眉眼却有相似之处,终于放心。
她瞄一眼北边院子,“灶上煮过红糖水和鸡蛋了没?”
庆母点头,“娘不会苛待她,生了娃娃该有的照顾一样都没落下。”
红糖卧蛋,小火盆,暖和的被褥,抹额汗巾都有。
“这几天日头厉害,她有的苦受了。”
村里有说法,产妇的屋子生人不能进,庆脆脆只在外边客气一两句,同胡燕来问过胡娘子的情况便不多干涉。
她知道消息匆忙,但该有的东西都没落下。
柔软舒适的婴儿小衣,一小串红钱,还有一篮子海货干和鸡蛋。
这情况下,她娘肯定没有再上工的心思了。
庆脆脆分神思考是不是该寻另一个妥帖的帮工了,见院子里另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皱了眉头,“她怎么还敢出来?”
庆母小心地孩子放在床上,走出去看了半晌,“饿了,去灶上寻摸吃的了。”
母女二人说的是庆翘翘。
庆翘翘嫁人无望,名声在村里不好听后便喜欢在院子里做些闲磨牙的事情,有几分县里高门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意思。
偏这院子有另一个闲出功夫的人去撩拨。
庆父看她吃不爽看她喝水不快,三两句都是不好听的。
上一次闹得脑袋晕了半个月,好不容易能起身去地里忙活,也不长记性。
昨日从地里收了小稻种,也不知是不是这一年收成不好,总之心里不爽快,一进院子瞧着庆翘翘坐在门槛上噼里啪啦地嗑瓜子,又是一段臭骂。
庆翘翘起初懒得理,要回屋子,哪知庆父看她这态度顿时恼火,从门后扯了木条就动手。
庆母摇了摇头,“你不在家里住,不懂翘翘的可怜。那件事情后她一时懂事,像个乖实的人,一时又走到牛角尖里,瞅着谁都有火。”
“翘翘原本就是炮仗性子,忌讳别人说她嫁人的事情,你爹天天揪着不放,换是谁来都不好过。”
她眼神落在孩子上,“胡氏听了动静,怕得要死,前脚往北屋里去,后脚你爹一脚将翘翘踢过去,可不就巧了,连累她跌跤了。”
不过,幸好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虽然瞧着瘦弱,如今家里日子不苦,好奶水吃上几个月,大一些吃上好的,不愁养得健康。
庆脆脆看她娘心思全在这个男丁上,想了想,起身去了庆翘翘的屋子里。
庆翘翘没事人一样坐在小炖上编花手绳。
“村里原本对你的说法就不好听,现在又添了恶毒心思的传言,说你自己不好活还存了断庆家大房后嗣的心思。”
庆翘翘扭身不看她,“说吧,我怕她们说不成?我本来就是人人嫌弃,多一条难听的,又不疼。”
说着不疼的人,听着音却沙哑。
庆脆脆静默,过一会搬小墩子坐在她对面,看她发红的眼眶,道:“翘翘,姐姐给你问一门亲事,离了这村子,你愿意吗?”
这是她有了上辈子记忆后第一次在庆翘翘面前自称姐姐。
庆翘翘看对面人同自己一般无二的杏眼,很轻地摇了下头,“我不嫁,我哪怕一辈子老死在家里,也不”
“不去找那些不好的人家,去镇上,镇上太近,就去县里。县里若是不够远,去府城,去州城。”
庆脆脆看得出她意动,拍了拍她肩膀,“我记得你小时候曾说想要嫁给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花溪村太小了,你听到的只有一些像李婆子一类人说的脏污话,但外边不一样,等你见识了,不愁遇到真正珍惜你的人。”
庆翘翘手指抠着一团乱结的绳串子,这乱绳就跟她一般,没人看顺眼,也没人肯伸手摸一下。
她小时候曾不小心掉在村里的一窝很深的泥潭了,这是她娘说的,说同她一起出去玩的村里伙伴都站在边缘指着她笑话,最后却是闻讯赶来的庆脆脆用大木棍将她扯出来。
她娘说,小时候你可喜欢你姐姐了,跟个小屁虫似,也不知从哪天开始,突然变了性子,看亲生的姐姐像是仇人一般。
眼眶中突然掉了一颗泪出来,她咬着下唇不叫哭声漏出来,可微微颤动的肩头彰显出她内心的脆弱。
“你管我做什么?”
语气凶巴巴的,庆脆脆听了却是一笑,“你嘴上不愿意叫,但我还是你姐姐。”
血脉亲缘,天然断不了。她做不到对她所遭遇的事情袖手旁观。
出了庆家小院的时候,庆脆脆长吁一口气。
她娘得偿所愿有了男丁傍身,虽然不是自己所出,却聊胜于无。
至于庆翘翘
其实她本心并不恶,她对自己所有的恶语恶行全是源于嫉妒。
村里人曾经编出顺口溜,说是庆家双女,长女是天仙,二女却是癞□□。
一人说尚可做不知,同样的话日日出现在耳边,且庆翘翘还小,性子都随缘,她爹娘都不是什么好榜样,歪了是迟早的事情。
再加上花溪村村风也不正,谁家日子过得好,总要编排几句,小孩子都是照着周围人长的。
就看李婆子爱说人是非,她家小孙子养得也是一张长舌头,才八岁就敢编瞎话骗人。
再看庆家二房的婶娘,她自己爱占小便宜,有偷摸的赖习惯,教得庆柳堂姐一般性情。
听说上一月媒婆来相看,庆柳瞧着媒婆手里的缎帕子喜欢,趁着人家不留神摸了去,被抓了正着。不仅亲事说不成,连带着媒婆不喜,四处传花溪村的难听话。
她理解庆翘翘缘何对她怀有敌意,并不意味原谅,便是愿意拉扯一把,三分是割不断的姐妹情,七分则是知晓女子不易。
何况那件事并不是她的错。
一路上有沉思,片刻后,到了家里。
今天她娘来不成,自己和阮娟怕是要忙活一阵了。
岂知前脚刚进院子,就听到丈夫恼火的喊声。
“这活计又不是你的,谁让你碰的?住手,闻着都发糊臭了,一边去,离这儿远远的。”
庆翘翘三两步往中段处快走,甫一进晾晒院子,就见阮娟捂着脸往外边小跑出去的身影,呜呜哭声一路相随。
庆脆脆见丈夫挥舞着大铁铲子站在大眼灶上,满头汗珠却铁青着脸,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
她取了怀中的帕子浸湿,道:“阮娟不经允许炒料了?”
她已经看到锅中的情形了。
王二麻子转身见是脆脆回来了,将最后三两铲子挖干净,重新倒水后,才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擦脸。
厨间热,这会儿日头也厉害,还是不要站在此处了。
他将妻子拉到一侧的通风小亭子处,眼含委屈,“脆脆,那个阮娟咱们能不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