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初一
“初一，初一！”是当年的那个护士姐姐，“初一你怎么了初一！，怎么会流血？”
江北墨突然停下脚步，他突然觉得周围嘈杂的人群都不见了，耳边只有那个喊着“初一”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初一……
他突然想起那年天台上，有个爱哭的小姑娘。
开始她会委屈的说“凭什么他是在期待中生下的孩子，我却要被嫌弃。”
后来她会抱怨的说，“生活这么难，题也这么难，活着太难了。”
再后来她会不可思议的说，“江医生，你也太厉害了吧！”
或许是那段时间视力模糊，生活太无聊，不太爱管闲事的他，竟管起了陌生人的事。
后来她去参加竞赛，他出国进修。
他觉得本就是萍水相逢，日后也不必有太多牵扯，帮她的弟弟付了医药费，算是最后能够帮她的。
原本这只是过往二十多年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片段，他以为他们不会再遇到的。
可是现在，为什么有人抱着夏元初喊“初一”？
初一，初一……夏元初，元月初一…
夏元初……就是夏初一……
“江医生！江医生你快来救救初一！是初一啊！她受伤了，快救她啊江医生！”
护士的喊声把他从回忆拉回现实中，来不及想更多，他上前抱起夏元初便跑向手术室。
夏元初似乎比之前任何一次他抱着她时候都要轻，轻的仿佛随时都能消失一样。
她仍然用手捂着自己的小腹，满头大汗，却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不停地呢喃着，“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江北墨抱着夏元初跑进电梯，电梯上行时，夏元初呢喃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北墨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对于流血的患者他早已习以为常。
他能够在危机时刻做出最冷静的判断，制定最稳妥的方案。
然而现在，他慌了。
看着面色苍白的夏元初，他心如刀绞。
江北墨将额头抵在夏元初的额头上，轻声说着“元初不怕，孩子会没事的，你也会没事，相信我，你们都会没事的……”
夏元初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就只是重复“救救孩子”这几个字。
到了手术室，早已经有接到通知的医护人员等在门口。
“患者怀孕14周左右，小腹被利器刺穿，建议立即进行手术。”
江北墨一边将夏元初放到转运床上，一边努力让自己平静陈述当前的状况。
“江医生，患者家属呢？”
“我就是”
江北墨应答着，弯下腰，拉着夏元初的手说，“元初不怕，我去换手术衣，然后就进去陪你。”
夏元初仍然没有回答他的话，顺从的被医护人员推进手术室。
江北墨快速跑到更衣室，换装、消毒，重复着之前每一次参加手术之前的准备步骤。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始终都是颤抖的。
进到手术室，主治医生对江北墨说，“江医生，患者小腹被刺伤贯穿子宫，胎儿已无生命体征，这边给出的手术方案是妇科那边先做清宫手术，然后再对伤口进行缝合。”
胎儿已无生命体征……
他和夏元初的孩子……没了……
真的……没了……
江北墨狠狠咬着牙关，不让别人看出他的异样。
他转头看着躺在手术床上的夏元初，她似乎在努力睁着眼睛不让自己睡着，嘴巴仍在一张一合，却已经听不见声音。
“患者呢？其他器官有没有受损？有没有生命危险？”
“暂时没有发现其他器官有损伤，患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江北墨听后，长出一口气，然后说道，“按你们定的方案进行手术吧。”
“江医生，那手术确认书？”
“我是患者的丈夫，我来签。”
闻言，手术室里的其他医生和护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确认自己刚刚有没有听错，甚至有人探身去看手术床上躺着的是不是秦斐然。
就在刚刚，医院走廊里的那场医闹中，江北墨承认他爱的人是秦斐然，也承诺会对秦斐然的孩子负责。
然而现在江北墨又说，他是患者的丈夫。
所以，躺在这里的是江北墨不受宠爱的妻子？
她腹中的胎儿是江北墨孩子？
现在胎儿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或许是信心量太大，大家都默默的消化着，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江北墨低着头在手术确认书上一笔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将确认书递给了旁边的护士。
接着他走到手术床旁边，附身到夏元初面前，伸手将她的碎发扶到脸旁，用极尽温柔的声音说道，“元初，等下麻醉师会给你注射麻药，然后就不疼了。”
夏元初一直恍惚的神智似乎突然清明起来，她抬眼看向江北墨，说了今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江医生，孩子没事对吧？”
她叫他江医生。
夏元初好像不敢再去相信作为丈夫的江北墨，却仍然觉得作为医生的江北墨值得信任。
她觉得只要江北墨点头说“对”，那她的孩子就一定没事。
然而直到她的意识模糊，渐渐闭上眼睛，也始终没有等到江北墨的任何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