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笑意消散,未知的危险来到身边,虽然只是小小的故障,但黑暗与迷茫的交杂往往会带来不明的恐惧。
一秒,两秒,试图破开电梯门,但只是白费功夫。
男人从来都不怕任何事情,但唯有一点,却是始终铭记在骨骼里,那就是死亡。
男人见过的死人很多,死亡的方式也知道很多种,活了大半辈子,自认为这半生,怕是也无人能复制。
初中时期便是学校的小霸王,抽烟喝酒被叫家长都是家常便饭。
到了高中,更是因为打架斗殴进了局子,出来之后学也不能上了,家里也不认自己这个儿子了。
男人浑不在意,在他的认知里,家人在自己的记忆里说是陌生人都是高攀了这个词汇,畜牲不如格外贴切。
从童年就开始的责骂,殴打,家里的争吵声没有一天断过,早点断了,也算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父母的身影早已模糊,甚至回顾过去没有值得高兴,甚至觉得美好的事情。
离开了那个不算家的炼狱,男人整日浑浑噩噩,没学历没手艺没人脉整个一“三无”人员,在这个优胜略汰,一不留神就可能被世事的残酷磨灭的社会上,如何能够完好无损的生存下去。
所以他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他偷过东西,也当街抢过东西,进过不少次警察局。
后来结了婚,便整日整日的喝酒,家里的女人和女儿算是他唯一的慰籍,自己也下定决心要对她们好,不能让她们遭受自己以前的颠沛流离的生活。
但终究诺言抵不过现实,从出生便印刻在灵魂里的东西终究是更改不了的。
自己食言了,更可怕的是自己心中没有一点愧疚。
但如今却对不知何时甚至根本就不可能来临的死亡感到害怕。
男人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因为什么,他会对死亡产生如此大的恐惧。
他不知道。
黑暗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无法去想这一切的一切,而他早已被人看破,却丝毫不知。
“你输了。”
光明重归眼前,电梯门不知何时已被开启。
众人看到只是男人瘫倒在地上,额头上不断冒着冷汗的场景,觉得狼狈的同时更觉疑惑。
而韩殷却像早已料到般冷漠,对这身旁之人点了点头,附耳低言两句,便转过头去不在多看。
冰凉的触感触碰到手腕,男人瑟缩了一下,一开一合,望着牵扯着双手的手铐,男人没有反抗,只有麻木。
警官见男人没有挣扎,也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侧过身子,对着韩殷等一干人敬了一个军礼,便准备带着男人走出医院。
男人却停下了身,就在警官以为男人本性流露,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时,男人却只默默说了声:“我输了,韩主任看破人内心的本事简直是如传闻中那样神妙,我把她们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只不过……”话锋一转。
“只不过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剜出你的心来看看,你的心是否与你表露出来的那样沉稳,是否与我们这些常人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
这句话一说出来,冷凝弥漫在众人之间,男人却觉说到了什么笑话似般,趴到地上笑个不停。
笑够了,便只剩落寞。
招了招手,让那个让人讨厌的孩子过来,粗糙的大手想要抚摸一下孩子的头颅,还剩半指距离时,眼前的孩子却偏过了头。
男人的手略微颤抖了片刻,有些没有想到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孩子,竟然会做出如此具有反抗意识的动作。
咬了咬牙齿,扼住儿童幼嫩的下巴,泛起的斑斑红痕被他忽视,重重地揉弄了半天头颅,便放下了手。
“走吧!”
男人略过众人,走向前方。
直到走到电梯中,男人都是背着身的,电梯门慢慢闭合,直到留下一条细缝时,忽然转身,回眸望向一直跪倒在地的妻子。
女人的目光一直是在他身上的。
“晚晚,对不起,忘了我吧!”
最后的一句是爱人的名字与忏悔组成的。
由恐惧激发出来的愧疚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呢?
女人听到了,女人信了。
因为她还相信那可笑的爱情。
“我等你。”这是她的答案。
无论男人是否听到,这就是她给男人的承诺,男人是有许多不足,甚至做了许多恶事,可她始终坚信他的内心始终有着柔软。
她一直都没有等到的东西,就在她以为再也等不到时。
她用谦卑和轻贱换来了。
在同一时刻,他们流下了一滴烛泪。
这泪,为他们戏剧般的爱情,为他们这斑驳的人生,为他们一同生活过的点点滴滴。
下次见面,或许就是离别了。
男人已经走远,女人还趴在地上不知今夕是何年般呆滞。
没有人过去扶她,可伶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个轻易作践自己的人,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又有何颜面去让别人惋惜。
众人看这男人终于离开,也纷纷大喘了口气,当然还有些人对刚才的事情想不太通,围在韩殷的身边问个不停。
但最多的问题还是他们对医院安全性的担忧“这电梯突然损坏,会不会影响病人的救助啊!”
“当然不会。”
韩殷面带微笑地安抚了众人的情绪,指了指电梯旁边。
众人望去。
一张a4纸张上写着显眼的大字“电梯按例检查,10:00~~10:01,在此期间请不要乘坐电梯,请病人及病人家属相互转告。”
“电梯维修的时间是医院病人最少的时间,我们的人员也会在一楼随时待命,避免突发情况,电梯维修人员也是专业的,会在规定时间内检查完毕,大家放心,我们一切都会以大家的安全出发……”
韩殷此番话一出,众人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看了看时间,发觉已快要中午,也都不在多耽搁,这个说要喝点水去,那个说要回病房,反正都招了招手,再不多言,纷纷告退。
韩殷看似终于闲下了身,实则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扶起地上的女人和孩子,带到一个房间里,不到片刻,女人泣不成声,怀中的孩子脸上也留下了泪痕。
没人知道韩殷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也不需要知道。
毕竟,自己的苦痛只有自身才最明白,没人能代替承受,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一切都安排好了,韩殷才去看了张宇。
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张宇跟里面的人嘻笑打闹,一会儿说这个医生最近年轻了,一会儿说这个护士一直都这么好看,反正是花言巧语逗得大家直乐。
“韩主任。”
有人发现韩殷的到来,赶忙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韩主任来了,快坐。”
韩殷一一问了好,便坐了下来。
还没坐稳,一旁的张宇就痛呼了起来,这叫声像是要把天花板震破窟窿般,在场的人纷纷捂住耳朵。
“张宇。”这是韩殷的声音。
“在。”这是张宇的回答。
“走。”
韩殷揉了揉额头。
“哦。”
张宇立马收拾了东西,跟着韩殷走了。
其实张宇看似伤的很重,但实际上内脏都没有出血,只是在碰撞中,舌头被牙齿咬破,导致看起来出血严重的情况。
其他的都是些皮外伤,上过药之后伤痛已经减轻了不少,但还是不能忽视,以免感染发炎。
“伤怎么样?”
张宇知道韩殷一定知道了自己刚才的一言一行,自己那声痛呼简直是掩耳盗铃,真是个大傻子。
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就这么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
韩殷的耳力是极好的。
“没,没说什么啊!”
张宇吹着口哨,看看天,看看地,唯独不看韩殷。
“看来是没事。”
说完,韩殷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再管身后的人,独自一人离去。
“诶诶,谁说我没事的,我有事,我有事,我这伤可重了。”
梦想中的安慰没等到,反而等到了离去的身影,可怜的张宇就差在地上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跺了跺脚。
“等等我。”
张宇奋力追赶上去,拉住韩殷的胳膊,两人相视而笑。
“等着呢!”
韩殷扶着张宇离去。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无人注视的角落中,一个摄像头泛着若隐若现的光芒。
回忆到此为止。
张宇虽然不计较那个孩子的父亲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每次和病人及病人家属谈话时还是多留了个心眼。
算算日子,那个男人也快要出来了吧!
“诶,发什么呆呢?”
韩殷心里惦记着舒晚,但也不至于忘了张宇,特别是张宇在那边和一个阿姨嘀嘀咕咕的,像是生怕自己听不到。
但他人说话,自己是不便上前打扰的,索性也就不再多加留意。
把目光又重新放回舒晚的身上。
舒晚还是摇摇晃晃地坐在那里,就这么摇着摇着。
“噗呲。”
跌到了床上,然后一动不动。
韩殷有些着急,怕舒晚生气又怕舒晚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