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郇佳回来了
那天早上，我在闹钟的催促中醒来。我摁哑了闹钟，眯着眼抓起了手机，一眼就看到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
我吓了一跳，看号码并没有显示名字，看来并不是熟人。我想了想，还是拨了回去。电话里立即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你怎么睡得那么死？给你打了半夜电话！”
我一下子全醒了：那个声音是郇佳的！
“我还有一个小时到北京西站，你来接我吧。”她说。
我有点蒙，半天没有搭腔。
“你说话啊！不方便吗？”电话那头问。
“没有，没有，我刚醒，马上起床去接你！”我说。
一个半小时后，我在北京西站北广场见到郇佳。她拖着个大行李箱，远远地喊着我的名字。
她好像比前几年憔悴了一点，眉宇间难掩兴奋。我也没想好怎么样打招呼，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她往前几步，张开双臂，似乎是想拥抱一下，但到我跟前停住了；伸出手似乎是想握，没等我伸手，又很快缩回去了。我们都有些尴尬。
我打开后备箱把箱子放进去。我还想给她开门，她已经自己坐进了副驾驶位。一路上还算是畅通，但我们都一言不发，快到家时，我没忍住：“你这是来旅游的？”
“我是来投奔你的！”她浅笑着说，“你现在在做什么？也不跟我汇报一下情况？”
“创业呢，一家教培公司，才刚刚起步。”
“不错啊，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创业的事情。你是老板还是什么？”
“我？职务是总裁。听起来很大吧，其实公司才几十个人。”
“你可以啊！那也是总裁！行了，你就在你那公司里，给我安排个副总裁吧！”她大笑。
我想了一下公司的人员配备，说：“副总裁恐怕不行，给你安排个保洁岗倒是没问题。”
“你可真大方……”她打了我一下。
车很快进了小区，我把车停在楼下，取下行李箱：“这样吧，我九点还有个重要的会。我现在把你送回家，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回来后再谈。”
“那，方便吗？嫂子不会说什么吧？”她想起什么，试探着问。
“哪来的嫂子？我还是光棍！”我说。
她低头不语，跟着我上了楼。我连门都没进，扔给她一串钥匙：“我今天都很忙，没时间管你，你自己安排吧！”
晚上我十一点多才回来。我一进门，郇佳就从沙发上蹦起来：“真这么忙啊？”
我连换拖鞋边说：“今天都算早的了，这半年，我没有十二点前回过家！——吃过饭了吧？”
“早吃过了！饿不死我！”她从厨房拿出一盘水果，“你的冰箱太空了！我到小区外面买了点菜，还有水果。你先洗个澡，再来吃点水果吧。”
我遵命行事，十多分钟后，湿着头发坐到沙发上。
她朝我移了一个身位，但我们还是有几个身位的距离。
我们对看一眼，又都看向电视。一阵难堪的沉默过后，她“噗嗤”笑了：“你也不问问我这两年的情况？”
“你说，你说。”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知道，但既然她开了口，除了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说，其实也不复杂，那次从北京回去之后，她很快结了婚。这也算是她对父母的一个交待。因为心里并不愿意，她看对方总是有股子怨念。刚开始还能用理智压住，时间一长就冷若冰霜了。对方条件还行，也不是傻子，很快把家当作旅馆。勉强维持了一年，两个人长谈了一次，也就离了。父母自然撕心裂肺，她却因为已顺从父母一次，再无心理负担。后来她只身前往省城，在一家家政公司埋头干了半年。这时她自认已经了解家政公司的全部秘密，就辞职回北京，打算自己开一家家政公司……
我说：“家政公司？家政这种事情，还要成立公司？不就是支张桌子，招三五个人，拿块抹布上就人家里擦桌子吗？”
她大怒：“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我只好说：“我开玩笑的。”
她说：“你可别胡说八道了，我会真生气的。”
我说：“好，不开玩笑，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她信心满满说，暂时还不需要，她自己完全能搞定，还兴致勃勃地谈了自己的设想。她想开家公司，业务分三块，一块是大公司的保洁外包，一块是保姆中介，一块是小时工。人手不缺，她一个电话，能招来几十上百人。钱呢，也不算太缺，她手头有点，可以先开个张……
她说：“你觉得怎么样？”
我说：“挺好，从商业逻辑上来说，没毛病。”
“那就是说，可以干啦。”
“当然可以，这活儿适合你。只是，干的是辛苦活儿，挣的是血汗钱。”
她说：“那又怎么样？不偷不抢不卖，靠双手吃饭，又解决了农村妇女的就业问题，不好吗？”
我真心实意地说：“很好。只是这事也是个商业行为，不要搞成了慈善！”
她说：“这个自然。这些年我抽空上了个管理大专，还上过创业课，有些事情是知道的。”
我说：“那就好。”
我又问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可以说出来。
她想了想说：“暂时不需要。”
我说：“那就休息吧，不早了。”
她说：“好，我暂住几天，找到房子就搬走。”
我说：“你自己看情况吧，不急，住多久都行。”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一点多，我还在公司加班，她发来微信：“我走了。”
我回她：“一切顺利。”
后来我们通过几次电话，都是她打过来的。听她的意思，她的公司好像经营得还不错，已经融到一笔钱了，规模也一直在扩大，在那个细分市场，勉强可以算是头部企业了。
我记得她曾经邀请我去她那公司坐坐，我答应了，但忘了是因为忙，还是别的原因，一直没有去过。
后来我们连电话都没有打过，更别说见面了。
这也算相忘于江湖吧。
挺好的，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