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失联
张溱并没有收到沈飞的微信，沈飞的微信已经被封禁，发不出信息，也收不到信息，暂时性的，也许。沈飞被带走的时候，张溱正在上瑜伽课，整个人倒挂金钟般悬吊在丝质吊床上。前一晚的喧嚣和兴奋仍旧残留在她体内，倒立可以让血液回流到大脑，大脑的运转瞬间提速，她喜欢让自己时刻保持斗志。她对自己在八周年庆典上的亮相非常满意，眼下她要认真谋划下一步如何借着这波声势更上一层楼，她不要只藏在沈飞的羽翼下。
上完瑜伽课，张溱发现有三个未接来电来自阳阳，却没有沈飞的任何信息和电话，阳阳有什么事找她吗？还是她发现了自己和沈飞的事？她相信凭借女人的直觉，阳阳一定早就感觉到她和沈飞之间不只是单纯的工作关系，可没有实锤她也翻不出天来。昨天晚上的庆典，阳阳确实落了下风，徒有一个女主人的名头，却仅限于员工家属一桌。张溱不怕事儿，但她绝不会把自己陷入不明情况的糊涂境地，她得先跟沈飞通个气再对付阳阳。这个时间沈飞应该在去机场的路上或者在候机，她给沈飞拨了个电话，接通了但无人接听，也许在过安检和海关。她决定晾一晾阳阳，反正沈飞不在阳阳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于是她给沈飞发了一条微信：“阳阳找我，她有什么事吗？”发完她就先去了健身会所的spa馆。
等张溱从spa馆出来，远处天空已经晕成了橘红色，居然还可以看到西山的轮廓，今天的空气能见度真不错。又有两个阳阳的未接来电，沈飞没有给她回电话，也没有微信和短信，不安突然从心底涌起来，张溱拨通了阳阳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起来，看来阳阳一直在等她。
“张溱，沈飞被带走了。”
张溱的脑中嗡的一声，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阳阳这句话的严重性。
“什么时候的事？”
“不到两点的时候。他们说是宁馨馨专案组的，带沈飞去协助调查。”
“真的是专案组？”
“他们给我看了工作证，是公安。”
“要调查多久说了吗？”
“没说。我不知道他们把他带去哪儿了。沈飞好像知道他们要来，很快就跟他们走了，还让我别担心。我也想不担心，可当着孩子的面把爸爸带走，淇宝都吓坏了。张溱，他们到底要调查沈飞什么？”
阳阳的慌张让张溱感到厌烦，她自己也慌，她也不知道沈飞要面对什么，可两个女人抱头慌张能有什么用处呢？而且她们的手机很可能已经被监控了，慌不择言会非常危险。“你别慌。沈飞是馨馨的圈内好友，专案组自然会认为他们有工作交集，去协助调查很正常，查清楚就没事了。”
“他们……”
“他们有说带沈飞去哪儿调查吗？”
“没有。”
“我去打听一下他现在在哪儿，你给他准备些换洗衣服和日用品，如果要调查几天的话，可能会通知你给他送东西。”
“不是24小时必须放人吗？”
“我只是说可能。我先挂了，晚点过去找你。”张溱干脆地挂断电话，她知道如果不挂电话，阳阳还会一直说下去，她不想再接收焦虑情绪了，她自己已经焦灼地要爆炸。她把头靠在方向盘上，危机毫无疑问地就在眼前，挡住了她的全部视野。她强迫自己做深呼吸，每一次呼气的反作用力都把她推离开危机一些，三次深呼吸之后，她终于能看到危机之外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一定藏有转机。
“赵总！”这是此刻第一个跳进张溱脑子里的人。赵总是沈飞的合伙人之一，也是沈飞的债主，即使他能不顾他和沈飞称兄道弟10年的情谊，他也一定在意自己借出去和投出去的钱能不能安全。主意已定，张溱立刻联系上赵总，电话里不方便多说，两人约好去赵总的会所当面详谈。
因为已经在电话里告诉赵总关键信息，张溱到会所的时候，赵总已经打听了个大概。张溱安静等他打完电话，还没等她开口，赵总把自己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同时用眼神示意张溱也把手机放在茶几上，随后走向屋外的露台，扶着门等张溱。张溱迅速跟上，不忘向扶门的赵总道谢。两人在屋外坐定，张溱就投去无助的眼神，赵总立马先安慰起她来。
“先别急，今天请进去50多个人，都是协助调查，沈飞不是重点调查对象。只要他没掺合太深，就不会有大事，法不责众嘛。”
“他现在在哪儿？”
“专案组在专门的大院调查，宁馨馨也在那儿，现在都是监视居住。如果这两天沈飞不出来，估计就会通知人给他送东西，到时候就能见上面了。”
“赵总，能想办法帮帮他吗？我们在外面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小溱，我知道你着急，可我们得吸取教训。沈飞要不是这段时间一直在给宁馨馨想办法，他也不会那么快引起上面注意。你一定不能乱，现在就是加紧尾巴别冒头，把公司顾好，等他出来。”
张溱不再费口舌，眼泪唰就下来了，呜呜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凌乱地翻包找纸巾，嘴里还嘟囔：“赵总，对不起，我实在撑不住了。”这么一来，赵总倒不好意思继续教育小溱了，放柔了声调继续说道：“你也是真不容易，这么重的担子一下子都压在你肩上。沈飞是我哥们儿，我肯定得管他。现在正在风头上，我不能使大力气，急事缓办的道理你懂吧。他之前就是太着急，又没找对人。”
既然赵总发了话要管沈飞的事儿，张溱也就渐渐收了哭声，她知道女人眼泪的力量，但这种力量要进退有度，要见好就收。她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着赵总，问了一个她心里已经有答案的问题：“那我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赵总显然很满意自己对于张溱的影响力，张溱的态度让他感到自己是眼前这个姑娘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女人啊，再要强，遇到这种事，还是扛不住。
“你要召开公司股东会通报沈飞的情况。沈飞的事早晚会传出来，让股东们通过传言知道，不如你主动通报。你还要向股东通报公司的经营状况和财务状况。沈飞不在的情况下，公司可以正常运转多久？这很重要。是不是需要股东提供帮助？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如果沈飞长时间无法参与公司经营，你有什么对策？”
赵总一边说，张溱一边点头，他说的这些正是张溱在琢磨的事。张溱相信经她今天这么一哭，赵总肯定不好意思催她周一还钱。一年前，公司遇到现金流的难关，投资的三个电影都因为各种原因上映不了，这些年公司投资的项目看着不少，但里外里合计下来却是赚少赔多，团队越来越庞大，运营成本越来越高，项目的毛利润也在逐年减少。沈飞跟赵总相识十年，第一次开口借了钱，一开口就是2000万。
赵总比沈飞年长一轮，他的产业遍布地产、酒店、工业，在娱乐圈也有不少朋友，2000万现金对于当时的他来说，轻轻松松就能拿出来。可朋友之间有了借贷关系最容易伤感情，沈飞不想失去这个朋友，赵总也不想失去这个能干的忘年交。两人公私分明，按银行的借贷利率，以公司的股权作为抵押，双方的公司签订了借贷协议，约定一年后银河文化连本带利还清。于此同时，沈飞还提出以个人名义和赵总合伙另外设立一间公司，把卖相好的影视项目转给这间新公司，用新公司去市场上进行融资，让这间新公司成为两人的钱袋子。赵总一盘算，自己在资本圈有资源，也能拿到一些好的影视项目，沈飞的主意刚好可以盘活这些资源，还多了一个钱袋子，没什么不好，这生意可以做。
一年下来，新公司果然如风水大师所言，一切顺风顺水，首轮融了5000万，转过来的一个项目就赚了小2000万，二轮融资也紧跟着要开始尽职调查，赵总前期投入新公司的1500万资金立刻就回笼了。而沈飞经过这顿“借贷+转让项目”的操作，银河文化的账面上一下子有了三千多万的现金流，瞬间解困。焦头烂额的危机被转化成了皆大欢喜的良机。
紧接而来的周一就是借贷协议上约定的还款日期，张溱灵机一动，主动跟赵总提起了话头：“赵总，周一我一到公司就安排给您打款，您放心，那笔款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的。”
“小溱，你这就把我当外人了，这个事缓缓再说。”
张溱轻轻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