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最遥远的距离10
陆思远推开店门,自动感应的“欢迎光临”声传过来。gaoyawx
正赶上下晚自习的时间,店里好几桌坐的都是学生,对着门坐的一个女生抬头不经意瞥到来人,两眼立马放光,和同桌的人打哑语使眼色,同坐的人反应慢了半拍,没懂这眼神中所暗示的“低调”意味,夸张的齐刷刷回头。
正赶上陆思远开了门,在一侧等苏棠进来,自己跟在她后面。于是苏棠就这么无辜的接受了炽烈目光的洗礼。
陆思远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自如的侧过脸对她说:“你去找位置,想吃什么,我来点。”
“豆浆就好了。”
苏棠溜到角落里找了个位置,陆思远在前台点餐,人站得笔直,侧颜没有多余表情,这么远远看着的时候,有着生人勿近的气质。
点完餐回到座位,服务员很快端来两碗豆浆,大碗豆浆冒着热气,透过热气看着雨中匆匆行人,让人有种庆幸自己此刻偷得片刻温暖。
没一会,服务员又送来一笼汤包,苏棠谦让的说:“你吃你吃。”
陆思远“嗯”了声,最后却只喝了豆浆,他本就没什么胃口,不过现在一碗热豆浆下肚,那股子隐约的不安正渐渐平复。
一整晚的心神不宁,让自己都开始怀疑不过是错觉。
苏棠咬了一口小笼包,不好意思的问:“你不吃几个吗?”
陆思远说:“不饿,你吃吧,吃完快点回家,不然你家里人该担心了。”
因为下雨,俩人选择了步行,再加上吃东西的时间,难免比平时晚。
苏棠边嚼包子边说:“不会的,我每次到家,他们基本上都睡了。”
她说的是实话,爸妈虽然疼她,但离宠爱差得远。
从来都是困了就睡,半夜等孩子放学并且送上一杯热牛奶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很低。
转念她问陆思远:“刚才不是你说饿了么?”
陆思远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却是塞到她的嘴里,苏棠正鼓着嘴巴,被这种亲昵的举动噎住,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吃吧。”
旁边一桌的女生好似侦探,看到这一幕,仿佛吃到了不得的大瓜,转头和同坐的人低声且热烈的讨论。
苏棠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
跟名人在一起果然也有苦恼,在哪里都能成为焦点,偏偏她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
这一点和陈梓涵不一样。
她记得那次撞见陆思远自行车后座上载着陈梓涵,遥遥的就看到对方从身后探出的脑袋,挺直的肩背,每一个顾盼的眼神,每一个姿势,都好似在吸引所有人都的注意。
仿佛对一路上的人宣告炫耀。
而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好不容易捡到一个宝贝,喜欢捂在手心里偷着乐,半夜趴在被窝里独自观摩。
她承认自己小家子气了。
陆思远看她一直埋着脑袋吃饭,忍不住把手伸过来敲敲她的头。
苏棠只是在机械的吞咽,脑子里的想法早飘到九霄云外,被他一敲,不禁抬头,
他的手指修长,骨相好看,灯光照射下略显苍白,甚至有些像女生的手。
“慢点吃,别噎着,我又不会跟你抢。不够我再给你要一笼?”陆思远看她又发呆,开口问。
“够了够了。”苏棠不好意思的说。
说完又埋头吃饭。
陆思远看着她乖乖吃饭的样子,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
人间烟火气,最能抚人心,食物把胃里烘暖填满,连邻居心脏也沾了光。
看眼前的女生吃得香甜,他觉得自己也被传染,心里的孤寂正被一点一点的吞噬。
雨拿出了势必下一整夜的架势,路灯下雨丝串成线,不肯有片刻的懈怠,苏棠严严实实的窝在陆思远那把黑色的大伞下,却不经意发现对方的一侧肩头早已被雨打湿。
“伞很大,你往里靠一点。”苏棠抿抿唇说。
一向总爱逗她的陆思远却扭捏起来,“哦”了一声,身子却没动。
有野蛮的司机疾驰而过,溅起一层水花,陆思远下意识的揽住她的肩膀往路边靠了靠。
按说是要对司机的不文明行为咒骂两句,可这一讨厌的行为却成就了当事人脸红心跳的机缘,于是俩人一时沉默。
很快,陆思远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揽住她肩膀的手,垂下来,苏棠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伸出手挎住了他的胳膊。
陆思远身子一僵,侧过脸来,也只能看到女生半垂的眼帘和含笑的弯唇。
一场雨,把心底萌芽的情愫,隐藏的心意,冲破了。
他收起被女生挎着的胳膊,反手把对方的手握在手心。
这一切发生的宛若行云流水,苏棠前一秒还在为抓胳膊被拒懊悔,下一秒:上一秒是啥?
只是这一段路太短,尽管俩人都刻意放慢了步子,一抬头,早已到了单元门前。
陆思远松开手:“上去吧。淋了雨,记得洗个澡。”
苏棠“嗯”了声,恋恋不舍的转身。
陆思远上楼,掏出钥匙转动,推开门。
屋里没开灯,这有些不寻常,妈妈习惯晚睡,陆思远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妈”。
屋内没人回应。
陆思远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
妈妈卧室的房门关了一半,有黑暗从门缝里溜出,房间里是让人不安的静寂。
他换了拖鞋,走得很轻,怕惊扰了睡梦中的人,可一步一步的,无端觉得沉重。
到了卧室门前,似有不知名的恐惧袭来,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想一把推开那门,可偏偏不听使唤。
他觉得简直要命了,怎么会如此胡思乱想,努力把那不合时宜跳出来的想法赶走,轻推开门。
妈妈正安静的平躺在床上,一只手垂在床沿。
虽然他的想法是,妈妈不过是睡得沉了些,可依稀觉得那只垂下来的手如此突兀。
不敢打开灯,怕不小心吵醒安睡的人。
他知道妈妈一向睡眠浅,家里有动静总是很容易被吵醒。
因此对方睡着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大多小心翼翼。
如果妈妈只是睡着,那他只需要离开把门带上。
可眼下,步子却不由自主的挪到床前。
陆思远半跪在床前,靠得近了,发觉妈妈脸上画着淡妆,显得美丽安静,耳垂上挂着她最喜欢的和田玉吊坠。
“妈”他轻唤一声,声音发着颤。
“妈!”他叫得撕心裂肺。
陆思远循着床沿,摸到她的手指,那凉意瞬间钻进他的毛孔,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不死心,摸到对方的手腕,有粘腻的液体触感。吓得他赶紧缩回手,跌倒在地上。
等他极力镇定下来,颤巍巍的打开床边的台灯,手不小心打翻了床头柜上的一个药瓶。
橙色床头灯下,母亲脸从未像现在这般死气沉沉。
“妈,不要吓我,你只是失眠,吃药是想睡个好觉对不对。”
外面的雨水似瓢泼,一股脑的往下灌。到了头上,脸上,已分不清雨水和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
水模糊了视线,头发贴在额头,路过的车子奔驰而过,陆思远像一只被雨浇得团团转不知去向的小鸟。
救护车人员拽着他上了车。
直等到面前抢救室的门关上,陆思远这才感觉到浑身仿佛散了架。
虚脱的贴着墙壁,一点一点的滑倒在冰凉的水泥地面。
身上的水渍很快把周围的地面打湿。
残留的雨水顺着头发和身体,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抢救室的红字在昏暗的走廊里异常刺眼,陆思远悬着一颗心,期待那扇门打开。
又无比的害怕那扇门打开。
怕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无法挽回的消息。
有时候等待的时间长一点,就意味着希望多了一分。
但那扇门还是打开。
电视里上演了无数遍的场景再现。
医生摘下口罩,冷漠又程式化的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陆思远其实只听到了前面两个字,他的世界天旋地转,一片轰鸣。
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